亞洲走了以後天色也黑下來,屋裏沒開燈,紫頁想一個人在黑暗中呆會兒,想點什麼或者什麼也不想。空氣在一點點變冷,剛才由他攪起的那一團橘紅色的空氣這會兒不知跑到哪兒去了,現在的空氣變得像鐵灰一樣生冷而且堅硬。
他總是這樣來了就要走。
他從來不能在她這兒過夜。
他說他愛她。
他說過的話都在這間屋子裏裝著,紫頁覺得這間屋子就像一隻盛放愛情的盒子,有床、木椅、枕頭和各種各樣的靠墊,到處都是愛情的痕跡。
紫頁以前是個灑脫而又想得開的女人,自從在去年平安夜的那個聚餐會上與胡亞洲相遇直到現在,整整一年時間,她從來沒要求過什麼。紫頁很少把電話打到他家,隻有在上班時間才能與他取得聯係,而紫頁他們公司在上班時間是相當忙的,幾乎分不出身來打私人電話。
紫頁的辦公桌在大辦公室的一角,一有不太忙的時候,她就悄悄給亞洲打個電話,壓低聲音小聲跟他說幾句話,事情偏偏不湊巧,每次當她有時間的時候,他那邊卻忙得連說句整話的時間都沒有,“嗯嗯”,“好好”,他的聲音透過長長的電話線傳過來,因為看不見他的表情,紫頁總覺得他是在心不在焉地應付她。所以有時給他打了電話還不如不打,打完了心情反而不好了。
紫頁也不知道她和胡亞洲之間到底圖的是什麼,明知道跟他不會有結果,可還是想和他在一起,隻有和他在一起才有那種感覺,和別人在一起感覺隻有煩躁。紫頁也試著和別人約會,有個姓孟的男人因工作關係見過紫頁兩麵,便發瘋似的追她,約她出去吃飯喝茶聊天。這個老孟是個沒家的(也可能是離異)男人,人長得粗眉大眼的也還湊合,老孟的意圖很明確,就是要往婚姻的道路上發展。但紫頁隻跟他出去過一次就躲著不肯再見。老孟是那種你說不上他哪兒不對勁,但坐在他對麵聽他說話你會覺得處處不搭調,麵對著他還不如麵對著一個啞巴好。
“我沒想到你是個吸煙的女人。”
坐著喝茶的時候,老孟說了他一點都不精彩的開場白。
“吸煙的女人怎麼啦?”
紫頁坐在那個沒勁男人的對麵,一枝接一枝地吸煙,目光顯得冰冷而又生硬,一副拒人以千裏之外的表情。紫頁覺得老孟這人討厭就討厭在一點眼力見兒都沒有,看不出別人對他的討厭程度,還一個勁兒地往上湊。
老孟手裏拿著菜單,一邊點菜一邊說了吸煙的八大害處,裏嗦煩人得要命。他說紫頁你看我,身為男人不抽煙不喝酒,紫頁說那你活得夠沒勁的,老孟沒接紫頁的話頭而是自顧自地往下說,他說我是一個什麼嗜好也沒有的男人,一個好男人,如果誰跟我結婚,那麼她肯定會很幸福的。
“何以見得?”
紫頁微眯著眼,往外吐煙圈,她暗中希望那些幻覺一樣的圓圈將麵前這家夥套住,讓他動彈不得,並且閉上他那張動個不停的嘴。
那頓飯吃得難以下咽,他點了一些野山雞之類的據說是野生美味的東西,那些野味看上去幹癟癟的,就像是些死了很久的動物屍體,用筷子戳戳一點動靜都沒有,紫頁不動聲色地吃著碗裏的白米飯,吃完一碗又叫小姐拿來一碗。
“你挺能吃啊?”老孟自以為幽默地說。
“能吃怎麼啦?我又不用你養活。”
紫頁吃完兩碗白米飯,嘴裏沒滋沒味地從那家餐館裏走出來,站在餐館門口給亞洲打電話,她說亞洲我今天晚上要是見不到你我就完了。亞洲問她出什麼事了,她說待會兒見麵再說。
那天晚上亞洲沒來,事實上亞洲晚上一回到家裏就很難再出來,這點紫頁心裏比誰都明白。紫頁打完電話看到隔著玻璃窗老孟用那樣一種眼神盯著她,紫頁在老孟出來追她之前鑽進一輛出租車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