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嘰嘰咕咕的聲響越來越猖獗起來,它隱藏在房間的暗處,也許在廚房的某個看不見的角落,也許在空調的管道裏,也許在暖氣盒的夾層裏,它似乎無處不在,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弄出既喧鬧又隱秘的響動。別人無法聽到這種響動,特別是像冷兵那種感覺比較麻木的男人,除了電視新聞裏那種一字一頓的刻板聲音,他是聽不到別的聲音的。
夜已經很深了,身邊的丈夫已發出平穩均勻的呼吸,他是那種準點吃飯、準點上床睡覺、準點上班的“準點男人”,他覺得海蓓也應該跟他一樣準點。可是,海蓓近來患了失眠的毛病,晚上不想睡,早上起不來,接連幾次上班遲到,上司黑著臉對她說,海蓓,再這樣下去你就完了。
半夜裏暖氣漸漸地變涼了,海蓓披著一塊深駝色的毛毯,獨自坐在漆黑的客廳裏等待時間一點點過去。不知從什麼地方傳來一陣若有若無的女聲,高亢,嘹亮,幽遠,是什麼人在聽午夜的收音機嗎?還是白天的一段聲音滯留在腦海裏,直到深夜才冒出來?那種不知名的小動物已經入睡了吧?老範此刻在幹什麼?各種各樣莫名其妙的問題如萬花筒裏不斷變幻著的圖案,一會兒一變,海蓓獨坐在黑夜的中央,大腦越來越清醒,睡意全無。她不知道該拿自己怎麼辦。
那種聲音又響起來,它動動停停,聲音聽起來有些壓抑,又有幾分張狂,像一些躲在暗中狂歡的小動物。海蓓扭亮客廳裏最暗的一盞燈,在重重疊疊的陰影裏四處翻找起來。
“你到底在找什麼?”
第二天早上海蓓被人從夢中推醒,那雙手又瘦又冷,“你到底在找什麼?”他說。
海蓓看到一夜之間家變成了一座堆滿破爛的廢墟,每一個抽屜都被翻了個底朝天,紅紅綠綠的雜物堆了一地。
“你要是真的不想過了,就直說。”
冷兵丟下這句話之後,轉身走了。他的西裝、皮包和羽絨服飛離原地,隨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