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手斜插進她的襯衣領口內,沒有猶豫,直奔主題,他的手指很快就碰到了她的乳房,那是熱乎乎的一團,他將它握在手裏,感覺到乳房自身的心跳,撲棱撲棱,跳得極快。與此同時,他也感覺到了一隻手壓在他身上,慢慢地向下移動著,顯得熱烈而又急切。如果此時此刻電梯的金屬門突然啟開,他們的狀況會很尷尬的,可當時他們已顧不上那麼多了,雙向撫摸同時進行著,呻吟聲在金屬牆壁上折射出鳥兒鳴叫般的怪響。
與此同時,於涼的故事還在繼續,她的講述在暗夜裏像霧一樣蔓延開來,充斥著整個房間。她床頭的壁燈亮著,她靠在床頭吸煙,這似乎也成為她講述的一部分,煙霧和她的故事共同進入我的視線,構成奇異的畫麵。我似乎看到了夾在沙發中間的那盞鐵燈,那盞鐵燈散發著昏暗的光芒,像一道符,把她和他阻隔開來。
於涼很失望,可她又不知道男的究竟該怎樣做才不至於使她失望,難道一見麵就把她帶到床上去嗎?這是她本來的願望嗎?她坐在沙發上像被定住了一般,很機械地說著話,眼皮發沉,強打精神硬撐著。
事情有了轉機是因為外麵打來一個電話。
電話可能是顧克非他老婆打來的,他說話的聲音很輕(在臥室床頭接的那個電話,外麵幾乎聽不清),他從裏麵出來的時候神情顯得很輕鬆,他說“那個誰”(每次提到他老婆的時候都這麼說)她下禮拜才回來。於涼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開端,他們可以從新開始。剛才一直僵在那裏是因為得不到他老婆的準確信息,他大概一直擔心著老婆推門而入,而他必須正襟危坐隨時準備著。這會兒好了,這會兒他整個地鬆懈下來,他搖身一變變成了地道的大情種。
他以那樣一種微醉似的步態向她靠攏,她坐在沙發上沒動。
“她不會回來的。”
他有些喜出望外地坐到沙發扶手上,一隻胳膊從高處降落下來,正搭在她肩上。她還是沒動,既不迎合也不拒絕,在那一瞬間她覺得心裏很空。
從下午到晚上,他們一直呆在床上。於涼從沒有在白天做愛的經驗,一開始有些放不開,雖然窗簾緊緊地關閉著,可她還是覺得天太亮了,她有些羞澀地脫掉衣服,清楚地看見自己的毛孔,她感覺到他的手在撫摸自己的後背,熱力穿透後背抵達前胸,她逐漸忘記羞怯把身體翻過來麵朝著他,她看見他下巴上有一些零亂的胡須,他把眼鏡摘去了,變得有點兒不像剛才那個男人了。
顧克非家住在二樓,隔著窗簾和玻璃可以隱約聽到外麵的聲音。時間正處於黑白交替的當口,一整天忙碌的帷幕就要落下。自行車流嘩嘩地在街上流動著,偶爾有一聲車鈴傳來,“鈴”的一聲,顯得尖銳刺耳。他們的呻吟聲就交織在這種傍晚的熱鬧之中,好像大合唱的一個部分,既突出又和諧。
他的撫摸並不像想象中的那樣柔軟細膩,他甚至有些性急和粗暴,這是於涼完全沒有想到的。在等待他電話的那段時間,於涼曾多次想象他在這方麵的表現,她可以肯定他是性感而多情的,卻沒有料到他勇猛善戰這一麵。他的“激烈”與某人的“平穩”形成鮮明對比,這種橫向比較使得於涼更覺刺激。
他具有持續作戰的能力,時間長得驚人,窗外的人聲、車聲變成另外一個遙遠世界裏的東西。附近有一個公共汽車的終點站,不時傳來售票員用送話器說話的失真聲音。那種聲音既遙遠又模糊,與室內的聲音連成一片。於涼看見自己的身體已與他的融為一體,就像兩塊重新熔解鑄造而成的金屬,分不出彼此而且堅硬。
完事之後,他們雙雙平躺在床上共吸一枝煙,那一刻是生命中最好的一刹那,什麼也不想,什麼也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