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涼並不知道顧克非的老婆到底是誰,姓什麼叫什麼。於涼曾向一些人打聽過,得到的卻是含義模糊的回答。大概是因為他老婆名氣不大的緣故,知道她的人好像並不太多。顧克非也說她隻演一些沒名沒姓的小角色,其實她並不適合表演這一行,但她就喜歡在那一行當裏混,覺得有味。在她眼裏生活就是演戲,演戲就是生活,根本沒什麼分別。
於涼曾在一些三流電視劇裏尋找一些她認為有可能的麵孔,那一般是在她最無聊的時候,她一個人裹一塊毯子坐在沙發上,手裏拿著遙控板一下下機械地按著,手指總是停留在一些粗製濫造的國產電視劇上。
眼前飄過一些麵孔,看上去總有那麼幾分眼熟。
一些擠眉弄眼的女大學生正在那兒自以為很自然其實很做作地做戲;
一個哭哭泣泣大概是被拋棄了的女人正在那兒訴說;
床戲(看不太清女人的臉);
武俠戲(千篇一律的古代美人);
……
那個女人就隱藏在這形形色色的臉譜後麵,她從來不肯摘下麵具。她家臥室裏沒有她的照片,客廳裏也沒有,她好像在有意隱藏什麼。於涼的好奇心被她引誘出來,下決心要把她從屏幕後麵揪出來。
於涼在最無聊的時候給顧克非打電話,她每次說到“喂,是我”的時候,都哽咽著想哭。他們在電話裏有說不完的話,無論說什麼都覺得有意思。然後他們就約好最近一次見麵的時間,他們總是顯得迫不急待,嫌時間過得太慢。時間定好了之後,他們就開始倒計時。盼望和等待使他們的生命充滿意義,而多出來的那些時間就顯得無聊。
禮拜二的下午,於涼從辦公室裏溜出來,大樓外麵太陽很好,照在於涼帶亮片的外套上,晃得人睜不開眼。於涼從出租車的反光鏡裏看到自己一張看起來很清爽的臉,一想到幾分鍾之後他們就要見麵,於涼忍不住衝著鏡中的自己輕輕笑了一下。
出租車停在他家樓下的單元門口。於涼下車的時候,看見二樓一個窗口的窗簾動了一下,她的心也跟著動了一下。於涼三步並作兩步走上樓梯,遠遠地看見顧克非站在鐵門後麵等她。來不及等他把門打開,她已經把手伸了過去。他從防盜門內接住她的那隻手,用力握了一下。
兩人交換了一個笑,很默契。
鐵門打開的時候在門洞裏弄出很大響聲,於涼耳膜被震了一下,隨後她感到有個懷抱將她包裹起來,包圍圈越縮越小,於涼感到一陣暈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