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二十四節 於涼的陷阱(1 / 1)

於涼從家裏搬出來的時候,隻帶了一些簡單的衣服,那時候她也沒心思收拾,一心隻想離開。於涼借住在朋友家放雜物的一間小屋裏,屋裏堆滿別人的東西,她躺在那些東西中間,心裏覺出從未有過的平靜。安頓好一切,於涼拿了點零錢到樓下去給顧克非打電話,她要讓他嚇一跳,吃一驚,高興高興,因為她現在自由了,完全屬於他了,再沒有什麼人能把他們分開。

於涼手裏拿著一枚簇新的硬幣穿行在灰樓破舊的樓道裏,她必須小心地繞開那些堆放在樓道裏的東西。這裏的樓道白天像晚上一樣黑,樓梯扶手上用細麻繩捆綁著自行車,從那裏經過稍不小心裙腳或者衣袖就會被掛住,不習慣的人會被嚇一跳,以為黑暗中有一隻神秘之手伸出來拉了他一下。

走到樓門口才發現外麵正在下雨,再返回去拿雨傘於涼覺得很麻煩。一想到馬上就可以聽到他的聲音,於涼一頭紮進雨裏,奔跑著到馬路對麵去打電話。

電話亭窗口的三部電話都有人在用。

三個女人,三個不同姿態的背影。

於涼在她們身後站了一會兒,心裏想著待會兒該跟顧克非怎麼說才能讓他明白這一切。

亭子外麵的雨下得更大了,於涼等得有些心急。這時候,有個女的終於跟對方說了再見,然後放下電話交錢。

於涼拿起那部有點髒的白色電話,緊張得手直抖。他會怎樣反應她一點把握都沒有,她事先對他封鎖了消息,從沒對他說過她要離婚。(電話對熱戀中的人來說總是又愛又怕,電話既傳達消息,又表達感情,戀愛中的人總是變得有點古怪,一驚一乍,敏感多變)

電話是打到他辦公室去的,通常有個充滿疑心的女人來接,將她盤問得要死,然後才肯去叫人。顧克非告訴於涼,這個名叫聞袖的女人是個自戀狂,別理她就是了。

電話通了,是顧克非本人接的,他聲音低沉沙啞,他似乎一下子沒反應過來打電話的女人是誰,頓了一下才說,我正在開會呢,有什麼事下班再說吧。他的回答讓於涼感到全身冰涼,她為他做了那麼多,而他卻完全不把她當回事。

於涼到樓上拿了傘,換了雨靴,準備到單位門口去等他下班。於涼沒想到結局會是這樣的,離婚對於涼來說是邁出了很重要的一步,而在這件事上顧克非卻表現得讓人無法理解,好像這件事跟他毫無關係似的。

他說:“……不是……你怎麼……不跟我說一聲就……”

他在電話裏的曖昧態度讓於涼感到寒心。

雨點敲打在尼龍綢傘麵上,嘀嘀嗒嗒,嘀嘀嗒嗒,讓人心煩意亂,於涼撐著傘走了很遠的路,來到顧克非他們單位門口的時候,她的褲腳管已經全濕了。於涼撐著傘在他們單位門口筆直地站立著,遠遠看去就像一棵樹。很多人從她身旁經過,都要狠狠地剜她一眼,於涼麵無表情,不管別人怎麼看。顧克非大概是聽別人說了什麼,很生氣地衝下樓來,大聲斥責她是在“表演愛情”。他們一個推著自行車,一個走路,氣衝衝地往前走。於涼已經濕透了,木著一張臉,也不說話,任由顧克非怎麼罵也不吭一聲。然後於涼進了一家招牌不清的小飯館,顧克非支起車子鎖上跟了進去。

顧克非看到於涼的臉色就有些怕了,他說好了好了,算我錯了還不行嗎,你想吃什麼我給你買。

於涼坐在那兒沒動。

顧克非大聲嚷嚷著問老板你們這裏有什麼特色菜。

隻有涼麵。

門縫後麵傳出個陰陽怪氣的聲音。

顧克非過來扯住於涼的衣袖說,於涼咱們走這兒什麼吃的都沒有。

於涼還是沒動,抬起眼皮來白了顧克非一眼,說道,要走你走,我又沒讓你跟著我。

顧克非稍微壓低了點聲音說,好了好了,我不是都認錯了嗎,你還想讓我怎麼樣。

他在於涼邊上拖了張椅子坐下,正要把臉湊過去仔細跟她解釋,門簾一挑從後麵廚房出來個身材細長長得像麵條似的男人。他一左一右手裏端著滿滿兩大碗涼麵,一路潑灑著湯湯水水來到於涼和顧克非麵前。

“你們要的涼麵。”他說。

“誰說我們要你的涼麵了?”

顧克非直著脖子衝那人發火,於涼用筷子挑起一根麵條來對著空中看了一眼,然後把它送進嘴裏。

那天他們吃了一肚子涼麵走回去,她第一次感覺到他在應付她。她說讓他留下來陪她一會兒,他說不了今天她老婆回家,說完他就頭也不回地走了。她躺在床上聽見他的自行車發出輕微的叮當聲,很快就走遠了。於涼難過地想到她為他離了婚,而他們的關係也走到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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