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算命人的說法,詩人A在1996年的最後一個季節將與一個女人相遇。這一戲劇化的算命結果詩人A始終不信,直到那一天的來臨。
我去濟南之前心裏亂糟糟的,一點都不想動,想呆在家裏寫東西。如果我堅持這個想法,那麼我將再一次與A擦肩而過。但是,那個冬天我好像中了魔,暗中有一股勁在頂著我,使我臨時改變主意決定去濟南開會。
在黃昏的亂紛紛的濟南火車站廣場我遇到A。
太陽就要落下去了,廣場上的燈還沒來得及亮起來,所有的人都變成了暗褐色的紙片,他們在我眼前晃來晃去,交錯重疊,我無法看清他們的臉。A就站在離我很近的地方,是模糊的巨大的一團,他背後是廣場,比廣場更遠的地方是硬朗的大塊的北方的雲。
我們被從一個很黑的地方帶到一個很亮的地方,那家叫“向日葵”的餐館由於用明黃色的向日葵花瓣做牆飾,燈光打在上麵有一種金燦燦的效果。我們坐在燈影裏吃飯,調羹與餐具不時地發出輕微的叮當聲,感覺如夢境般清晰而又溫暖。
我們像被人裝進了一隻巨大的玻璃瓶子裏,四周的布景又明亮又虛幻。向日葵的花瓣一葉一葉均勻地粘貼在牆的四周,人就像放置在一個燈光明亮的舞台上,我們在明處,有人正在暗處窺視著我們。
詩人A坐在離我最遠的地方,靜靜地望著我。人聲重重疊疊,誰也弄不清誰在說什麼,似乎有很多人在說話,聲波在貼滿向日葵葉片的牆壁上發生回形折射,因此聽起來嚴重失真,像從一隻超大音箱裏發出來的聲響。
我對泰山的全部印象都在那兩條用鋼筋擰成的索道上。A上去的時候坐在另一個纜車內,下山的時候卻坐到了我身邊,這兩條索道如同兩條可以無限延伸的時間隧道,我不知道它們從哪裏來,又將到哪裏去。
從濟南回來,詩人A開始了與北京女人C的頻繁通信。索道在空中來回穿梭,就像那些來來往往的信件,它們有的還在起點,有的已經懸在半空中、在路上了。在信中A提到那個算命人的說法,他說,我終於找到了那個女人,並且深愛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