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三年(3 / 3)

三年有沒有讓她改變?她是不是還在意那個約定呢?

小蝶低頭扳開他的手指,小聲說:“我給你沏杯茶。”

“如果什麼都不算,我就不會來找你,你也不會害怕了。”景淵忽然冒出這麼一句,像是想要說服小蝶,又像是想要說服自己。

小蝶一邊沏茶一邊苦笑:沒見麵的時候是這麼想的,剛見麵也許很高興,但繼續相處下去,結果卻未必和想象一樣。

他們兩人都沒有想過,重逢的時候會這樣尷尬,這樣擔心對麵的人已經變得麵目全非。景淵端起茶喝了一口,歎氣從懷裏掏出一塊玉,說:“上麵的絲絛快斷了,幫我重新係一個吧。”

隻要隨意一瞥,小蝶就不會認錯那玉環。她從腰上解下自己的結,景淵卻說:“這個不如原來的好看。”

“這可是白給的,你還挑?”小蝶嘟著嘴嘀咕一聲。

“顏色不配。我喜歡丁香色。”

“你知不知道你喜歡的東西都很貴?”小蝶提高了聲音。“想要丁香色,自己拿絲來!”

“哦。”景淵挑挑眉:“這可是你提出來的——等我拿來丁香色的絲,你就得在這兒乖乖打結。”“那、那你要不拿來呢?我在這兒等一輩子,就等著給你打個結?”小蝶聳聳肩,“我像那種死心眼嗎?別傻了。”

景淵嗬嗬一笑,從容地喝完了茶,說:“你沒變。”

“你好像也沒怎麼變。”小蝶重新坐下,端起茶正要喝,卻聽景淵問:“在瑉州住了這些日子,周圍可有不錯的人?”這個“不錯的人”當然是特指某些年紀相仿的男青年。

小蝶的手抖了一下,胸口忽然聚了一團咽不下的悶氣,嘔氣回答:“何止是有。瑉州民風淳樸,好青年一抓一大把。比如張家大哥、李家三哥,人都很好啊。”

景淵的臉色變了變,心想:要是她願意嫁一個平凡的丈夫,他是不是應該尊重她三年來的改變和選擇?他抬起頭,為難地看看小蝶——她把頭轉到一邊,氣哼哼地說:“茶也喝完了,話也沒的說了。你是不是該告辭了?”

景淵想了想,站起身,微笑著說:“嗯,既然沒茶了,我就告辭吧。”

來是來了,可他對三年之約的內容隻字未提……小蝶一撇嘴:“有空來坐。”——這隻是一句最尋常的客套話。然而景淵的反應讓小蝶不寒而顫:他笑得委實邪惡。

“好。”景淵這樣答應了一聲,決定天天上門來坐坐。

小蝶以前就知道這家夥難纏,也知道他決定要做什麼事情時,是趕也趕不走的。她知道自己在他們重逢的第一天表現不佳,她很想努力挽回形象,可是她終於沉不住氣,拍拍桌子,衝那個連續三天來喝茶的家夥喊:“要喝茶去茶館!”

“這裏是免費的。”景淵若無其事地回答。

“你每天坐在我店裏,那些上門找你的病人怎麼辦?”小蝶又喊。

“哦,我已經在門上掛了牌子,他們要找我,會到這兒來。”

話說到這份上,小蝶無語了。她還沒想到趕走他的第三個理由。

阿然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總覺得店裏的氣氛比較神奇。他狡黠地開口:“師父……”卻很倒黴地撞在小蝶的氣頭上:“別叫我‘師父’。我還沒收你呢。”

景淵看看這個扮鬼臉的少年,放下茶杯,淡淡地說:“阿然想學醫?她不收你,我收你。”

景淵來到瑉州還沒幾天,已經以驚人的速度治好了劉七姐的心絞痛——當然,如果劉七姐的第一反應是來找小蝶,也可以獲治,可惜她比較珍惜這個從天而降、接近美男子的機會。至少這件事情證明:景淵的才能不在小蝶之下。於是,不用第二句話,阿然已經撲到景淵跟前恭敬地磕了三個頭。

“啊——你這是挖牆腳!”小蝶不滿地揮了揮拳頭,恍然大悟:“你、你天天來喝茶的真實目的,其實是覬覦我的店,對不對?”

景淵不屑地“嘁”了一聲。

阿然的眼睛轉了轉,笑嘻嘻地衝小蝶擠眉弄眼:“其實是覬覦這個人吧?”

“你這個沒大沒小的孩子!”小蝶漲紅了臉,衝阿然揮舞拳頭。

偏巧這時候店裏湧進五個求醫的,四男一女,居然都是來找景淵。小蝶氣哼哼背過身,不理他們。眼看就是春季疾病的高發期,要是人人都去找景淵,她可不能再讓這家夥免費喝茶水了。

景淵和藹地把女病人讓給小蝶,還說:“畢竟男女授受不親。”女子當然很失望。小蝶卻沒領情:“我們行醫之人怎麼能挑剔病人?難道人家病得要死,你也用一句‘授受不親’拒之門外?”

景淵看也沒看她,嘴裏說:“你是不挑剔,但病人也許有些話不方便說給異性聽呢?”小蝶哼一聲,不理他,認真地給那女子診斷之後下了處方。

阿然忙活起來,一會兒給小蝶的病人抓藥,一會兒給景淵的病人結帳。藥店裏忽然熱鬧不少。

這樣的日子過了五天,小蝶也不提讓景淵去茶館喝茶了。

她晚上又多了一項活動:麵對燭光下煜煜生輝的碎銀子,構思未來的發展。景淵即使在她這裏看病,也不拿一文錢。當然,她也沒好意思讓他自掏腰包吃飯。拋開三頓飯和茶水的額外支出,收入還是相當可觀。

想到這裏,她把一堆銀子分做兩半,心想,如果就她一個人,收入就隻有這比較少的一半了。再想想看,他們的合作也挺默契,要是合作一輩子,也能衣食無憂啦!想到這裏,她臉上直發燙,捂上被子蒙頭大睡去了,連桌上的銀子都忘記收。

過了一個月,瑉州人人都知道:小城裏僅有的兩家醫館合並了。“大名鼎鼎的毒宗宗主在這巴掌大的地方開醫館,傳出去非讓人驚掉大牙。”小蝶說到這裏,大叫一聲:“上當了!沒想到最後我的店還是被你合並……這是什麼世道!”

景淵正在教阿然認穴位,聽了她的話隻是笑笑。

又過了一個月,小蝶興高采烈地向景淵展示輝煌的帳目時,景淵一邊喝茶一邊平和地問:“為你母親戴孝的三年之期到了,差不多是跟我成親的時候了吧?”

“你、你、你你你還惦記這件事啊?”小蝶撓撓了通紅的臉,說得好像她從來不惦記似的。

景淵忽略她這種表現,不動聲色地掏出丁香色的絲絛和玉,說:“我買了絲,你來打結吧。”他從口袋裏摸出一張精心折疊的紙,小心地展開說:“我用三年時間,構思了一個絕妙的花型。”

紙上畫了一個並不複雜的圖,小蝶看一眼,靈巧地拿著絲編結。很快一個同圖樣一模一樣的同心結係在玉環上。

“嗯。”景淵接過來看看,笑了:“果然還是這種結比較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