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正文卷 第二十九章 風雨晦暝(2 / 2)

青娥本以為他是高興南喬姑娘願意放手祝福他們,卻發現他原本就蒼白的臉龐變得更加蒼白,嘴唇發紫,撐在桌上的手指微微顫動著。一時慌了,也顧不得什麼,忙從背後抱住他,她的衣裙也被沾濕,她如此天真的以為自己可以分擔他的寒冷,其實不過是自作多情罷了。

“先換身衣服好嗎?”青娥被燭龍輕輕掙開,失落問道。

燭龍點點頭,忽然又想起了什麼似的,道:“麻煩你。”

青娥苦笑,走到外麵將門帶上,無言凝望這風雨嗚咽的景象。夜已漸深,烏墨天空隱隱可見翻騰之像,墜下這狂暴的雨滴。花草樹木都被淋的濕透,一時風來,摧枯拉朽,萬物皆得低伏。她忽然覺得自己如此微末,即便生來為神族,貴為軒轅的公主,她卻得不到自己愛的男人的心,就連這樣的風雨都無法抵禦的住。青娥輕輕歎息,命一個侍女拿兩件嶄新的衣物來,一件送至燭龍那裏,一件則送到偏殿來給她。

並不是她還帶著女兒嬌羞,隻是怕燭龍介意。

青娥換好衣服回到屋內,開門時略有猶疑,默默勸慰了自己幾句,推門一看,燭龍換好了衣服坐在凳子上喝茶,心中頓時歡喜起來,嘴角不由跟著上揚,慶幸道:“我還以為你走了。”

“我答應了你,不會走。”

青娥隻覺腔內一暖,去香爐那添些長情花香,長煙緩緩而出,青娥用手扇了一扇,香氣鑽入鼻尖,剛剛還飄浮無定的心頓時平靜了下來。她轉頭問他:“好聞麼?”

燭龍雖然知道當日自己是被下了藥,但始終想不通是何物有這樣效果,被青娥這一問,突然想起宴飲那日,讓自己感到不適的正是這種熏香,隻覺天靈一激,許多事都豁然開朗一般,連忙用衣袖掩住自己的口鼻,半帶怒意問道:“這不是普通的香料,是具有催情效用的對不對?”

“我……”青娥結舌,平日裏她隻是把長情花當熏香來使,這是她長久以來的習慣,隻有與牽腸草同用時,才會使人動情,便胡亂遮掩道:“夫君多慮了。”

燭龍見她回避,冷笑道:“我實在好奇的緊,究竟是什麼藥連我都不能發覺,還請青娥姑娘賜教。”

青娥見隱瞞不住,隻得將牽腸草長情花的事和盤托出,低頭道:“當日父君命我這樣做,我一不可違背父命,二者,我自小便愛慕夫君,此生隻願嫁與夫君一人為妻,才做了這樣的決斷……”

“我從未見過你,又何來愛慕之說?”

“是真的!”青娥急道:“我一千歲那年,父君剛剛容許我出宮,當時淘氣得很,將周圍的侍從全都甩掉了,一個人走到了很遠的地方,不曉得回家的路,所幸遇到了夫君,是夫君將我送回軒轅的。”忽然懊喪的垂下頭,悶悶道:“夫君定是記不得了。”

燭龍愕然,他的確是一點印象都無,幾萬年來他將這四海八荒都走遍了,怎會記得這樣一件瑣碎小事。隻是如此算來,倒是他種下的因,這件婚事,便是當初的果。

“你去睡吧。”燭龍輕歎著閉上了眼,又道:“我在榻上歪著便好。”

“夫君不能與我一同睡在床上麼?”青娥黯然道。

“不能。”燭龍直截了當道:“我可以在這屋裏陪你,今天,明天,不管哪天都行,但也僅限於此。”

既然這是南喬所望,他便會盡力去做,於此已是勉強,更何況是同床共枕、耳鬢廝磨。

“恩。”青娥也不知該說什麼,亦不知該悲該喜,便隻是淡淡應了一聲。順從的在床上躺下,側轉過身,雙眼空茫的打量這張過分寬大的玉床,隻覺胸腔內有什麼在慢慢碎裂,壓抑的讓她難以喘息,背後燭龍一絲聲息全無,她莫名的恐慌起來,雙手緊攥成全,硬等了半日,隻聽得屋外雨勢減小,或急或緩,屋簷上的水滴入水潭,她終於遏製不住自己心中的那份渴望和失措,輾轉對著燭龍的方向。隻見燭龍臥於榻上,眉目安詳,那俊秀的麵容自她第一眼見他時就沒有變過——不,其實還是變了的,從前他的目光從不在任何人身上停留,更弗談悲傷歡喜,現在他的眼睛裏有了光,讓他主動追逐的光,是她親手,把這光給熄滅了……

青娥心中突然一陣抽痛,她將身軀蜷縮在一起,枕畔濡濕,耳聽窗外風雨悲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