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夜,阿史那總是無法安心地入睡。
他的全身冰冷發寒,即便懷中的茹茹公主溫暖芬馨,也無法傳遞給他一絲絲暖意。那冰冷的血液在身體裏流淌著,似乎隨時都有凍結凝住的可能,心悸的發作越來越頻繁,某些時侯他會感覺突然喘不過氣來。
這夜,他顯得更為煩躁不安,如一頭餓著肚皮急於覓食的沙漠野狼,竄出了氈房。溶溶月色下,阿史那驀然發現一個頎長俊美的身影貯立在氈房內,仰望著星空,不知在想些什麼?
阿史那微微愣神,旋即輕暖地喚道:“甸密。”\t\t\t\t
甸密,依然是那身穿一襲藍袍滾著白狐毛邊的俊美少年。自從胡小蠻安心來到軍營做他的昭儀可敦後,阿史那就沒讓甸密再回鐵勒部落,直接留用他駐守馬場和鍛鐵基地。馬場、鍛鐵基地和糧倉都是極為重要的寶庫,不啟用自己人駐守又怎能放心?
聽到阿史那的呼喚,甸密立刻收起略顯傷感的視線,回頭綻放出陽光燦爛的笑容。
“王兄--”甸密的呼喚爽朗利索,他略微行了個君臣之禮。
阿史那也難得的牽扯唇角回應了一個淡淡的笑容。
“王兄為何還不睡?”\t\t
阿史那仰天長歎,皺起濃眉,他沒回答這個問題,因為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他隻是仰望著繁星點綴的黛墨蒼穹,頭也不回地反問道:“你呢?甸密,不是令你守著馬場和基地嗎?你三更半夜跑來這裏做什麼?”
原是無心一問,不料甸密竟有點慌亂起來,結結巴巴道:“不,不做什麼。是阿伊找我來了。她,她為昭儀可敦的事煩心,請我來想想辦法!”
阿史那眸光一斂,頓時麵罩寒霜,不說話了。\t
甸密既然挑起話頭,索性進一步勸道:“咳,其實說起昭儀嫂子,在甸密心中,就是一位巾幗英雄,那氣度連男子都比不上,絕對不致於使出婦人之計毒害未出世的小王子。王兄可要相信她!”
“相信?人證物證都在,本汗信她?”阿史那忍不住氣忿難平,“本汗念在夫妻情份,倒是想替她開脫,可人家不領情,她還不是護著那個憐兒,自尋死路!”
“相信我,王兄,絕對不會是昭儀嫂子和憐兒做的,我不相信昭儀嫂子會蠢到做這種事。”
“你信她,難道就不信昭柔?”阿史那的眸刀突然向甸密射來。
甸密結舌:“這……”\t
“本汗相信昭柔,至少昭柔不會騙人。”
阿史那篤定的語氣令甸密暗地輕歎,該不該將事實說出來呢?事實不說出來,憐兒必然無辜枉死,那就太對不起頗黎了。可若是把事實說出來,依阿史那的脾氣,又會如何對待茹茹公主呢?
他輕閉俊美的眸,不,還是不能害了茹茹公主!思及茹茹公主那雙深邃泛藍的美眸楚楚可憐的樣子,他就無論如何忍不下這個心來!
暗自尋思的甸密突然被一股神力攥得手臂生疼,整個人不由自主跟著去了。
“走,陪王兄喝酒去!”阿史那二話不說拉著甸密就往昭儀氈房鑽。
胡小蠻不在,空蕩蕩的昭儀氈房就成為開懷暢飲的最佳場所。自甸密駐守鐵勒部後,兩兄弟難得有機會聚在一起,免不了盡情豪飲一番。
阿史那想用酒精燃燒血液,讓身體勉強產生一絲熱度;再用酒精麻痹神經,讓腦子裏那個犀利的婆娘不要再出現。
甸密卻被深沉的罪惡感所困撓,內心極度忐忑不安。那是一種做錯了壞事,卻畏縮不敢承認的心情,於是,他想喝醉讓自己暫時忘記,忘記在正義與邪惡中掙紮。
於是,兩兄弟從寅時一直喝到了日上三竿!當地麵的毛毯都鋪滿了酒壺時,饒是阿史那千杯不醉的人,也終於有點撐不住了,頭微微犯暈。而甸密,更是趴在桌麵,再也起不來了。
這時,努爾古麗忽然風風火火闖了進來,稟道:“不好了,可汗,昭儀可敦和憐兒逃獄了!她們逃回西魏去了!”
“什麼?!”阿史那聞言騰一下站起來,偉岸的身子微晃,酒意立刻消去了一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