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娟眺望四野,頓足道:“這麼大的地方,隻怕一兩日未必能找到這裏來呀!”馬仁咬牙道:“那也得等,這樣出去隻會白白送死。”
屋子裏寂靜片刻,靜姝輕輕問:“大人,回人在邊境燒殺搶掠,朝庭為何不出兵?”馬仁歎了口氣,道:“兩月前還相安無事,也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我聽說長安死了個回人,是他們很重要的一個人物,所以這兩月來回人一直挑起各種事端,我們將軍上報朝庭,朝庭竟讓咱們退兵三十裏,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說罷重重一擊,擊在灰牆上,直震得牆上土灰紛紛掉落。
眾人這才回過神來,仔細打量這兩間小屋,發現屋內實在已多時無人居住,地上、床上蒙了寸許灰塵,破敗不堪。眾人均心中尋思:“這家主人是遠行了麼?”
“瞧,這裏有字。”一個女子向北麵牆上指去,那麵牆上無窗,屋內光線甚暗,若不仔細瞧去,也很難發現這牆上有字。
“寫的是什麼?”女子之中,有大半不識字,紛紛問道,靜姝蹙眉看去,這字暗紅色,顯是用血所寫,因時間隔了久了,由殷紅轉暗,但仔細一瞧,讓人觸之驚心。
“回紇人殺王家四口,餘救之不得,葬其於崗下,嗚呼哀哉!”靜姝輕輕念道:“隻覺心頭一緊,又是回人,殺了一家四口,他們為什麼要亂殺無辜呢?見眾女子麵現不解之色,又輕輕解釋道:“這上麵說,這裏原先住了一家四口,卻不知為何被,被回人殺害,寫字的人將他們葬到了山塗下。”
眾女不覺一陣毛骨悚然,小娟大聲罵道:“龜兒子王八蛋,便知道殺人,還算是人麼?我早瞧出來,這幫回蠻子個個都是壞人!”
罵歸罵,回去的路卻被回人截住,眾人無計可施,隻得在原地按兵不動。
兩間小屋驟然擁擠不堪,眾女想到回人殘暴,都是心驚肉跳,漢人軍兵想到山下尚未死去的同胞,心中又恨又痛,一時屋內鴉雀無聲,隻聽得山下回人大聲說話聲,笑聲不絕於耳。
到了傍晚,仍不見援軍,眾人又累又餓,所幸有兩名士兵出來時帶了些水與幹糧,便拿出來與眾人分食了,馬仁布置了人手放哨,其餘各人在恐懼與困頓中沉沉睡去。
到了第二日傍晚,仍未見半個援兵來到,眾人已是一日未進食未飲水,小娟再也按耐不住,衝出屋去,對著山下回人大聲罵道:“龜兒子不得好死,我咒你們——”
話未說完,一支羽箭哧的一聲,劃破長空,正射中小娟胸口,小娟身子晃了一晃,軟軟地倒了下去。
“小娟姐姐!”靜姝大吃一驚,想也不想,跟著衝出屋去,馬仁攔她不住,隻好也搶出屋去,一把抱起小娟,又向屋中退回。
“喂,那個穿白衣的姑娘,你趕快讓所有女子都出來,乖乖地跟咱們回去,否則在這屋子裏,隻須再呆兩天,你們便全都得餓死了!”
眾回人哈哈大笑,在山下打著響指吹起了口哨。
靜姝見小娟胸口鮮血不斷湧出,口裏隻有出氣沒了進氣,心口一痛,掉下淚來,小娟緩緩睜開眼睛,見到靜姝守在一旁,忍住痛楚,輕聲說道:“妹子,你若是見到我爹媽,告訴他們,要,要,要好好活下去。”說到後來聲若遊絲,但一隻手π自抓住靜姝的手不放,靜姝含淚道:“好,我一定找到伯父伯母,告訴他們你的話。”
小娟臉上現出一絲微笑,手一鬆,眼睛緩緩閉上。馬仁一拳砸在一張木桌上,那木桌哢嚓一聲斷成兩截!
靜姝走到窗邊,西邊夕陽西下,一群回人又升起一堆大大的篝火,正燒著一隻羊腿,一麵喝酒一麵高聲大笑,這般等下去不是等死麼?
公子,靜姝這此生再也見不到你了。靜姝慢慢摸出哈裏拜給她的小刀,這小刀切羊肉如同切豆腐一般,想必刺入心髒,也不會有太多痛苦吧,靜姝慢慢地抬起手,小刀一寸一寸地向自己胸口移去,到這個時候,靜姝才覺得,活著是多麼美好的一件事啊,自己從來沒這麼強烈地想見到他,哪怕是最後一麵。
可是山下可惡的回人不給自己活下去的理由,靜姝一想到身後那幾個衣不敝體的女子,不由打了個寒顫,死是可怕的,但比死更可怕的事是生不如死。
“我不想死啊!”身後一個女子聲音哭道:“靜姝聽出來,是最小的那個小姑娘,她還不到十五歲。”
“我爹、我娘都不在了,家裏隻有一個弟弟,他才五歲,我死了,誰去照顧他呀?”小姑娘哭道:“這幾****不知哭了多久,眼下眼中已滴不出一滴淚來。
靜姝一怔,自己死了,這些姐妹和連同想要保護自己的官兵們都死了,那他們家人怎麼辦?
靜姝朝山下看去,躺在地上的官兵死了大半,周圍圍著成群的蒼蠅,嗡嗡作響,靜姝忽然想起回人們剛看見自己時那驚訝而興奮的樣子,他們對自己,似乎分外客氣,靜姝心中一動,默默地收起了小刀。
“馬大哥,咱們坐著也是死,橫豎是死,不如放手一博,和他們拚了!”
“對,對,老子不怕死!”
“拚死一個不虧,拚死兩個便是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