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長這麼一說,戰士們緊張的神經瞬間鬆弛下來,漆黑的屋子裏響起了悉悉蔌蔌脫衣服的聲音。
哨子聲音響了,緊急集合開始了……
周默的新兵生活緊張而又愉快,作為中國人民解放軍唯一一次的春季兵,在三月的春天裏有很多可做的事情。周末休息時班長就帶著她去山後麵的草叢裏摘厥菜,野山桃。厥菜洗幹淨後,在炊事班的開水鍋裏用開水濾濾,完了倒在盆裏拌上油辣子,清油,醋,醬油,味精,再灑上點白糖。一盆涼拌野厥菜端回班裏,一會就搶沒了,戰士們吃出了一身的毛毛汗。野山桃樹長在山壁上,攀著藤條就能夠到,野桃雖然個頭較家種的桃子小,但是味道一點都不差,班裏的兵都愛吃,運氣好的話,還能遇見野楊梅樹,矮矮地,伸手就能摘到,楊梅洗淨後倒在裝了白糖水的罐頭瓶裏漬上,過上一周拿出來吃,酸裏帶甜,成了一道開胃的點心。再就是訓練後,班長和新兵們都口渴時,周默在班長的暗示下,翻圍牆跑山下的村莊裏買西瓜(營門口有衛兵站崗,新兵們除了周末外出以外是不準出營區的),滿頭大汗抱著西瓜再翻牆回來後放在涼水盆裏冰鎮,然後等全班戰友訓練結束回來後分著吃。完了周默的臉上總要沾點西瓜汁,這是個別吃的愜意的兵特意用還沒擦幹淨的嘴巴親的,目的是為了表示感謝。
出操,隊列,站軍姿,踢正步,學習中國人民解放軍的條令條例,唱歌,整理內務……
新兵們每天早上6點半起床,集合後拉出營區去公路上跑,下山容易上山難,跑下盤山公路時很輕鬆,很整齊,等開始跑上坡路時,身體素質差點的兵就吃不住了,到最後,跑最後的兵幾乎是被前麵的戰友拉著跑,嘩啦嘩啦一長串。
早飯後休息一會就開始集合去操場訓練,低緯度高原的紫外線格外強烈,即使現在是春季,站在沒有任何遮掩的操場上,新兵們的皮膚沒多久就開始感覺癢痛,和著汗水,皮膚的表皮開始脫落,色素漫漫沉澱,有白變紅,由紅變黑……每天訓練完後宿舍後,一幫女兵拿出各自的小鏡子,一邊在自己慘不忍睹的麵部皮膚上用自己的護膚霜,防曬霜使勁搽抹著,一邊眼淚汪汪地,班長旁邊嗬嗬地笑著:“上高原都得過這一關,現在不挺好嗎,有點兵味了”。
最慘的事情莫過於理發,按照條令條例,女兵們都必須是短發,新兵們來到新兵連後已經理過一次了,有的女兵偷偷把自己的頭發盤起掖在軍帽裏,在連裏理發時躲藏了起來,成了“漏網之魚”,銳就是其中之一。連長下命令了,一天之內必須全部剪短。新訓基地沒有專門的理發員,班長們拿著理發工具,看見不合格的兵就開始理發。周默入伍時來已經把自己的一頭長發按照部隊標準剪短了,不在被修理之列。”師傅們”蹩腳的手藝實在糟糕,那些慘被修理的新兵們頭發長短不齊,表裏不一,“理發師傅們”還美其名曰:淩亂美。幾個嫌理發理得太難看的兵幹脆扯著喉嚨哭上了,誰勸都不行。連長發火了,從連部衝了出來。
“誰在哭?你們都是軍人,哭什麼……”
一片肅靜,沒人敢吭聲了。
銳也被八班長逮住後使勁剪了幾剪子,本來略長卷曲的頭發差點成了亂雞窩,事後八班長也感覺自己的技術實在太差了點,使勁安慰了她,並承諾批準其在本周周末下山去正規理發店修理一下。每周每個班按比例有一個外出名額,戰士們管外出叫下山。從營區走公路下山要走大約半小時,然後乘路過的公交車,再轉車去城裏。周默出去了一次,穿著新軍裝,背著挎包,走在陌生的城市街道上,看著川流不息地人群,她甚至有些不適應了。
“周默”。
大街上居然有人喚她的名字,奇怪了,轉身四處看,沒熟人啊。再看不遠處有個陌生小夥子正望著她壞笑,懵了片刻,她才醒悟過來,為了不拿錯挎包,新兵們按照班長要求在自己的挎包帶上寫上了自己的名字……瞪了那人幾眼,周默把挎包取了用手提著,然後在大街上居然和連裏其他幾個外出的兵碰到了一起,大家手裏大包小包都拿著吃的,彼此看見了一陣大笑,在山裏呆久了進城什麼吃的東西都想買。
城裏瞎逛,照了幾張像片,那是父母信裏囑托的,看看城市風景,幫下不來的戰友照清單買東西,基本都是吃的,看看表,三點半了,快到歸隊時間了,趕緊往車站跑。
看見營區,剛好差5分鍾5點,規定的歸隊銷假時間。二排的班長們沒外出的正聚在連部門前聊天,老遠就能聽見五班長的大嗓門,五班長是從空軍部隊轉換兵種過來的,皮膚黑黑,個子高高,性格大大咧咧地,象極了男孩,據說有次去城裏上W。C,差點讓在那收費的老太太當男孩轟出來,她快步走路,大聲說話。五班的兵都講,最怕班長冷不丁在你耳邊吼一聲,差點要把毛病嚇出來。新兵來沒幾天,五班有個兵重感冒,發高燒,自己不吭聲,白天一個勁灌涼水。夜裏五班長查鋪時發現人已經燒迷糊了,摸著身子都燙手。五班長背著兵就往營部醫務室跑,衛生員一檢查,39度5,燒成肺炎了,醫務室沒法治,讓趕緊找車把人往山下的陸軍總醫送。
那天夜裏,五班長背著新兵在總院的八層樓房裏跑上跑下,輸液時一直守在兵的床前。第二天兵清醒過來看見班長的眼睛都熬紅了,兵躺在床上拉著班長的手就開始哭,哭得稀裏嘩啦地,來部隊再苦再累也沒那麼哭過。開連務會時連長把五班長當愛兵模範表揚,戰士們使勁鼓掌,手都拍得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