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冉淡道:“東西留下。”
他嘿嘿地笑,把大包放下,露出裏邊的香瓶,“師傅,看在我誠懇的份上,就別告訴我娘親,嘻嘻,下次不敢了,不敢了。”
白冉頷首,又叫住他:“鞋破了,記得換去。”
“知道啦知道啦!”
鳳琉邊跑邊脫外衣,在雪中又蹦又跳,突然一個趔趄險些跌倒,在師傅關切的目光中,脫下破爛的長到膝蓋的長靴,從裏麵掏出厚厚的鞋墊,轉眼身高從六尺變成五尺。
他扔掉長靴,窘迫地跑掉。
鳳琉生性頑皮,生來就比其他孩子重,到了七歲更突長身高,跟常人的十多歲孩子差不多,本是該無憂無慮的年紀,卻比其他人要懂事得多。
拾起地上的香瓶,白冉神情有所動容,對路過的侍女吩咐:“將此地清掃幹淨。”
“是。”侍女低下頭,不敢直視主人,隻因太過神聖。
步入冰雕長廊,拐進一處長巷,推開門扉見女子扶著案邊移動,連忙上前扶住,“早說毒發搖鈴,為師會第一時間來你身邊。”
長發披落,白衣女子嘴唇烏黑、臉色蒼白,搖頭虛弱地說:“昨夜歇息,忘記把鈴鐺拿到床上了,師傅別擔心。”
此人是“跳海身亡”的風惜瑤,當年沉入海底被白冉救起,發現時已有身孕,情況危機幸得蚩靈所醫。
經過長期護理雖有康複,可懷有三個月身孕的她實在太虛,不過四月,奶水破得太快,孩子早產的體質靠藥物所調。後來三年,鳳琉健康成長,風惜瑤本以為一切美好,卻突然毒發險些身亡,經蚩靈鑽研得知,她用至毒和至藥醫腿,雖然保住雙腿,但惡毒與蛇蠱達成共識居然纏在一起,在她的五髒六腑裏存留多年,也是因操勞過度突發,現連藥物也難挽救。
所有人因此頹然,幸有蚩靈的巫術相救,其中的條件便是靈魂,十年後要取她的靈魂。這是可怕離譜的交易,可風惜瑤寧願多活幾年,也要看孩子的茁壯成長。
鳳琉的年少老成,也因此加深,至懂事以來,便勤加學習、苦練武功,想方設法成為師傅口中的七尺男兒。隻可惜,他隻有五尺。
白冉也不多語,抱她往冰凳上放,用內力融化冰麵,取出包袱裏的香瓶,將裏麵的香飄入池中。
看包袱裏的香瓶,風惜瑤不經說道:“這熏香的味道好古怪。”
這根本不是熏香,而是蚩靈給的吸香瓶,專用來吸取待子閨中的女子的體香,以處?子之香壓製惡毒的揮散,暫時緩解風惜瑤的疼痛。
“蚩靈調的香,不古怪也奇怪。”白冉麵不改色,倒出一瓶瓶女兒香,待見池水湛藍,便用內力攪勻。
冰凳上的風惜瑤在發抖,身上刺骨疼又加深幾分,她注視師傅的每一個動作,似不經意道:“我感覺,這香氣有點像女人的體香。”
白冉動作滯住,對她一笑:“熏香各異,難免有接近的,水已經調好了,隻要等水再清澈回來,你就可以出來了。為師先回避。”說完,他在冰房晃蕩幾下,轉眼間出去了。
風惜瑤莞爾一笑,解下羅裳入水,絲毫不覺冰冷,反而感到很溫暖。她常年住冰屋睡冰床,對此些冷物習以為常,根本不覺得有所不妥。
絕色容顏依舊,紫黑的嘴唇多了些妖嬈,她閉上眼沉入水中,任呼吸越來越淺,耳畔有個輕柔的聲音說:“我隻想珍惜剩下的時間,好好地活下去,不管往後的幾年,都要陪在大家身邊。再苦的藥,再痛的毒,我都不怕。”
湛藍的池水逐漸清澈,風惜瑤浮出水麵,胸前猛然劇痛,噴出一口黑血,她神情淡漠,若無其事地用衣物擦掉。
這黑血,是病情嚴重的征兆,她終究逃不過。
醫者不自醫。
夜裏的冰宮很美,風惜瑤在沒有冰物的廚房忙活,抄了許多小菜和大湯,大老遠就聽見鳳琉的叫喊。
“師傅,我娘又煮紅燒肉啦,快下來!”
炒完最後一盤菜,風惜瑤擼起袖子氣衝衝奔到殿中,擰起他的耳朵吼:“誰是你娘,本姑娘還年輕著呢,再叫打爛你的嘴!”
“哎喲哎喲,娘,不是不是,鳳姐,哎喲,惜瑤姐姐我錯了,惜瑤姐姐,我真的錯了,求您鬆鬆手,鬆鬆手……”鳳琉墊起腳尖告饒,疼得齜牙咧嘴,在見到進門的白冉,更淒淒喊叫:“師傅,惜瑤姐姐打我!”
風惜瑤立馬鬆手,獻媚地打飯端到白冉麵前:“師傅吃飯,哦不,吃菜,有你最喜歡的清水白菜。”
白冉輕笑,接過碗筷開始品嚐,舉止優雅得像副畫,令人目不轉睛,包括待在一起七年的風惜瑤,她還是為之一醉。
鳳琉心有不爽,明明天下第一美男子是他,怎麼娘親都不為他癡醉?嗯哼,他心有不服,擠到師傅身邊,大聲嚷嚷:“娘親,口水都要掉湯裏了!”
風惜瑤瞟他一眼,一巴掌拍在他腦袋上,又夾菜到白冉碗裏,笑眯眯地說:“師傅多吃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