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負心漢子(中)(2 / 2)

支開了周翰,她刻意壓低了傘麵,不使人瞧見她臉麵上滾蕩的一行清淚,又順勢衝口中猛灌了酒水,濃鬱的氣味殘雜著鹹澀的珠淚咕咕攪拌入了口裏,可淚更是湧個非常,仿若這吞下的酒重又都轉作了淚,源源滾個不絕。

是苦澀多些?還是傷痛多些?

都說“酒不醉人,人自醉”,確是不錯的,不同的心境品酌酒水的感味是不盡類似的,愈傷愈會昏的透徹,也愈醉的瓷實,可現下三杯兩盞淡酒,又怎敵得住晚來風急?況且瑟瑟秋風裏已然摻雜著寂寥密稠的秋雨,哪怕是青翠欲滴的芭蕉也不會有閑逸心致在極度的秋色裏體味這冷清的深意!

她任情哭了,這回決然與那個負心人有莫大的關聯,她無可否認——往日時光裏篤厚的情誼和以結永好的願景始終宛然在目,思維裏也滿滿塞擠著他,往日逝去的年歲裏,她難以忘懷的也是他!

那個黑家夥!自大狂!負心漢!騙子!無賴……

無恥!一蓋的恨也凝縮成為最是簡易的兩枚大字,也傾注了一切消極與複雜的情緒,故而音調情緒也大的很,全然忘卻了現下正處在人流湍急的街麵上,亦不曾察覺這般率性之舉已然博得了許多好事者的眼球。

其實,她那時真想叱罵一句,再闊步上前,劈麵送那人狠狠的一巴掌,然後,不留隻言片語,兀自瀟灑地離開!

可她終究是以最“懦弱”的法子看待了他無恥的背叛,不免有些悔,更有些恨!

許是有了些許的酒精刺射了敏銳的細胞末梢,她竟很有膽魄地誡告自己——若是那人再膽敢於自己麵前作秀,定要讓其付出狠痛的代價!

她不自覺地將餘下的酒水一飲殆盡,像極了落魄的“流浪漢”在街巷裏徘徊,胸腔裏也盡是失意與頹然,全無當初與歆瑤眾姐妹醉酒江心的“落魄江湖載酒行”的詩情與豪邁,即便是起初創立雜誌社遭受了坎坷,也未有傷的如此痛徹。

她實際是曉得根由的,因為這回是狠狠傷害了心!原來心痛竟是這般撕扯心腹的感覺,就好似千百根銀針插中了心府,叫人欲罷不能,愈碰愈痛的厲害……

興許作家“在水伊方”往昔那首《感傷》的散文詩在此番情境裏最是襯情也最是應景——

傷心時候

心傷是有些許

感傷也多添增了幾分

是混有三分雨露、兩分秋風的情緒

也隻讓心情於浮萍荇藻間殘碎

也無聲息一般

淺淺揉碎那一分恨意、半縷月光

更隻融化幾口殘酒

借由雅興

悄然灌滿往昔那樽傷痛的酒杯

……

“不!不是因為那個混蛋!”

良久,她深深啜了口潮濕的空氣,就猶如猛然飲了口酒,身子與心裏全然是濕漉漉的,可風終究是涼爽的,不免使她理智了許多,她趁著熏熏即昏的酒性晃了晃沉重的腦袋,給了自己很充裕的借口:她所憤激的並不是那個人,也不會對那段過去依然存有餘情——她真實介懷的是那個人的背叛!

對,她平生最忌恨叛徒,他欺瞞了她,巧借名目耍騙了她,這是最不可容忍的!她又怎會對那種人存有餘念?亦或是抱有絲毫的希冀?

淇水湯湯,漸車帷裳——她是對母親時刻言聽計從的,又怎麼會重蹈姨母的覆轍!

如此盤估著,她總算有了些釋懷,不禁取出絲巾輕拭臉頰斑駁的淚痕,盡管方才她有心輕聲啜泣,仍是有好事者察覺了異況,不少奇特的眼波也悄悄於她身上掃弄,更有甚者頻頻在身後指手畫腳,議論個不停,她連忙加快了步子,希圖在盡短的時間裏離開他們的視野。

雨愈發大了起來,撲打在傘麵上也多了些微綿密不盡的脆響,她早已失去了起初的閑情雅致,也融混作了趕路者的一角,唯獨不同的是——她並未打算一股腦鑽回家裏去,隻是求個安靜的處所靜靜心情。

“語淇姐!”忽的傳來一句很是熟悉的叫喚,隨即是一如往常的熟稔麵孔,有幾許邪魅豔冶,可更多的是瀟灑與不羈。

是周翰,好在她麵龐上的淚已幹涸了,在昏暗的視覺下更是絕看不清晰的,她依然魅力無絕,風姿颯爽,其實,她是盡了很大的努力才平撫躁動的,隻問:“你沒離開?”

“放心不下你!”他擔憂她的安危,始終尾隨其後。

“謝謝!其實,大可不必!”古瀾不興的言語,友好疏離,也有一縷責怪含在裏頭。

經受了這檔事,她這個時間對任何男人都敏感、本能地保有幾分刻意的警惕,更談不上絲毫的信任,哪怕是沾親帶故的“親友”。

情人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