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約縱身躍上那巨大的山門,遙望遠處的景色,看著那滾滾湧動的鬆濤,隻覺得天地寥寥,人若浮萍。思及朱雀門如今的情狀,更是悲從中來,淚下沾裳。
任約暗暗握緊籠在袖中的雙拳,白袍內內勁盈蕩,忍不住長嘯了一聲,似是要將滿腔的憤懣與悲痛都化進這一聲長嘯中,隨著這山風飄走。隻聽山鳴穀應,幾隻棲息在林中的鳥被驚飛起來,漸漸又被濤濤鬆聲給融合了……
隻見山下一個身著鵝黃色長衫的少女正向這山上行來,聽得任約的嘯聲,駐足凝神聽了一會兒,似是聽出了這長嘯聲中的悲憤與鬱悶,低低歎了一聲,便往山門這邊行來。
任約識得那鵝黃衫少女便是李袖兒的師妹陳蕊兒,見眼前之人一下子又想起李袖兒來,心中悲苦更甚。這一愣神的功夫,陳蕊兒已奔至近前,道:“任約公子,家師請公子前去一敘。”
任約方回過神來,一聽這話,不由有些喜道:“陳姑娘,上官前輩也到了嗎?”
那少女答道:“是的,師父此刻便在山腳下,想請公子過去商量些事情。”
任約從那山門上躍將下來,道:“那邊有勞方姑娘帶路了。”
方蕊兒也不答話,轉身便又向山下去了,任約落在她身後一尺來處,也向山下行去。
上官靜寧卻沒待在朱雀鎮的客棧內,而是站在了朱雀山腳下的一泓小水潭邊。從山上流下的小溪在這裏短暫的注入一泓小水潭中,而後又接著向遠方流去。水聲激激,水流回旋,鬆濤陣陣,林鳥啾啾。身在其中,仿佛能使人忘掉俗世中的煩擾。然而上官靜寧站在水潭邊,卻是心事重重。
任約行至山下,遠遠便瞧見一個中年美婦人站在水潭邊,一身玄衣融在莽蒼的鬆樹林中
,愈襯得膚色白膩,肌如凝脂。哪裏看得出四十多歲的樣子。隻是這麼普普通通的站在那裏,卻是已與周遭萬物融為一體了,顯然是極高明的天人合一、萬物相容的境界。
任約行至上官靜寧身後,隻覺得精神一恍,上官靜寧似是從另一個世界中又回到了此刻。心中不由暗讚上官靜寧修身養心功夫的高明。
隻見上官靜寧頭也沒回,卻抬手止住了任約的見禮,緩緩道:“任約,你給我講講當時的情形。”聲音中可以聽出在極力壓抑著波動。
任約聲音一哽,道:“那日,我送袖兒下山,在這山下鎮中與她分手告別。當時師父剛剛離世,我心下悲痛,便轉身上山來。但我後來無意識地轉頭過去又看了一眼,便見一道劍光已從袖兒身後透了過來。”任約說到這裏,又想起當日間的情狀,情不能自已,數度哽咽,半晌,方又緩緩道:“我奔至過去,隻見一個黑袍人站在街旁屋頂之上。見我過去,轉身便離開了,去勢甚急,我一十六柄飛刀俱打在了空處。我心掛袖兒的安危,不敢追將下去。沒想到袖兒卻已經……”說到這兒,任約卻是再也說不下去了。
上官靜寧道:“你覺得天下間有幾人能使出這樣的劍。”上官靜寧對李袖兒很是了解,畢竟是自己的親傳弟子。李袖兒一身功力雖遠不如自己,但紅袖坊的“落花逝水”她已學了其中七八分真意。即便打不過,逃命難道還不成嗎?她很難想象出到底是什麼人能使出這樣的劍法。
任約思忖了一會兒,搖頭道:“沒什麼特別的招式,隻是快,單純地快,快到讓人反應不過來。”
上官靜寧又道:“你能描繪出那人的相貌嗎?”
任約又緩緩搖頭道:“那人穿了一身黑袍,臉也罩得嚴實。不過讓人奇怪的是,他一擊得手後竟沒有立刻遠遁,而是等我追上去方才轉身離去。而且,他似乎在等我過去,並且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那眼神我似乎認得。”說著,任約甩了甩頭,道:“又似乎並不相識。”
上官靜寧見任約一臉痛苦之色,還道他悲痛過度,以至於腦中出現一些幻覺,不由轉換語氣安慰道:“任約,我知道你跟袖兒從小相識,出了這等事,你心裏定是十分難受。不過眼下卻並非一味難受的時候,你要振作起來,找到凶手,替袖兒和你師父報仇。”說到這兒,上官靜寧的語氣忽的冷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