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子謙悠悠轉醒,隻覺得背部和胸口劇痛,滿口的血腥味。但有一隻柔軟的手帶著火燒一般的液體在他胸前塗抹,塗抹之處隻覺得氣血通暢,勉強能夠呼吸。在血腥的氣味之外,他聞到了一點兒特殊的香味。
子謙躺在一個寬大的馬車上,一位身穿白衣的少年坐在他身旁給他上藥。少年額頭上白晰的皮膚沁出一些汗水,汗水順著細長的眉毛流向兩頰,把細長的鬢發弄得粘在臉上,長長的睫毛與櫻桃一般紅紅的小嘴拚在一起活像一個姑娘。
少年正專注地給他上藥,猛然間發覺子謙正睜眼看著自己,臉驀然紅了。
“醒了也不吭一聲,害得爹爹怪我的藥不靈驗呢。”少年的話中帶著喜悅,說完轉過頭道:“爹爹,他醒了。”
一會兒,一位棗色方臉的老者踏上馬車來。
子謙舉起手欲行拱手之禮被老者一把摁住道:“小兄弟不必多禮,你重傷未愈,已昏迷兩日了,好生安歇養傷吧。”
“多謝恩公救命之恩!”子謙一句話沒說完,便咳嗽起來,噴到旁邊白衣少身上一片血點,還好少年並未介意。
“敢問恩公尊姓大名。”子謙堅持把話說完。
“老夫穆瑞英,乃振威鏢局鏢師。這邊遠之地找不到大夫,小女邊雲粗通醫術,暫且為小兄弟治療,如有冒犯請多見諒!”穆瑞英說話相當客氣。
古時平常男女思想封建,稍有交涉就怕授受不清,穆瑞英是江湖人士對這些並不芥蒂,加上子謙傷重顧及不了這許多。隻是說如有‘冒犯請多見諒’的謙詞讓子謙心下十分感動,畢竟是自己冒犯人家女兒。
子謙再欲開口,穆瑞英擺手不讓,子謙堅持說道:“敢問穆大俠,與我一起來的徐德現今如何了?”他雖動彈不得,此時一心惦記徐德,擔心他有個三長兩短。
穆瑞英長歎一口氣道:“穆某從京城押鏢到武昌,回來經過這太行山道,見兩位英雄落難,奔馬過來搭救之時已經晚了,賊子刀雖不快,但傷口太深失血過多,隻怪穆某晚來一步。為便宜行事我已經代為安葬,且從小兄的行囊之中得到老者姓名徐德,已立碑於墳前。”
子謙悲痛欲絕淚如泉湧,當時若非徐德舍身護主,隻怕自己早已經命喪當場。
“小兄弟,人生在世難免親喪友亡,安於生存方能告慰他們在天之靈。”
子謙欲再謝他幫忙殺賊報仇之恩,穆瑞英已經下車了,隻吩咐穆邊雲幫忙調理。
馬車日行速度自然比子謙的黑驢快得多,碰巧穆鏢隊也是回鏢進京,隨這一幹七八人行走自然安穩。在穆邊雲的悉心照料下,子謙身體恢複很快,經過四五天調養已能下地行走,隻是氣力不足。
一日行在道中,子謙與穆瑞英並行。
“小兄弟,你身體漸好,穆某也心寬了,但有一事穆某始終不解。”
子謙抱拳道:“穆大俠有何疑問盡管說,小生一定知無不言。”
“那日在太行山道,我遠遠看見徐老前輩武功甚是了得,他使的是江湖上失傳已久的千雲刀法。但據你所言,你家與江湖武林並無瓜葛。”
這話正問住了子謙,他自打知事起就被徐德照看養大,但父母如何離世,徐德如何被臨危托孤徐德從來不吐一言,隻是對自己讀書管束甚嚴,經常說雙親在世時說要他積極進取考取功名。從小生活在這個環境中很多事情往往想當然,現在仔細想來,從小家中沒有見過雙親遺物,已是十分離奇。
子謙這一思索給他平添了許多愁緒,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回答穆瑞英。
穆瑞英看他樣子也猜出了七八分“小兄弟大可不必犯難,老夫隻是困惑。這千雲刀之事去今也遠了,現在江湖人士知道的也並不多。”
“恩公見笑,小生自小父母雙亡由德叔撫養長大,從小讀書寫字,隻求功名,也從未見過德叔習武,那日太行道上也著實讓我不解。至於千雲刀,到底是什麼小生卻還是頭回聽過。”
“這千雲刀說起來可就話長了,這套刀法是西晉北嶽真人依佛教一套心法所創。身法精妙無比,運用起來有如行雲流水一般,據說修煉到最高境界可以以真氣為刀,殺人於無形。”
穆瑞英歎了一口氣道:“千雲刀在江湖上門人甚少也鮮少露麵,當朝這使千雲刀法的人真名叫賀天北,此人身世離奇,憑一把千雲寶刀曾經威震江湖,但後來忽然消聲滅跡,據說與一段江湖恩怨有關。老夫那日所見,徐德前輩的千雲刀法略顯遲滯,與江湖上傳言的威力相距甚遠應該不是賀天北大俠。”
鏢局行當與江湖雖有接觸,但也是遠離江湖是非,穆瑞英對千雲刀的事知道不多,兩人有一句沒一句邊走邊聊。
穆邊雲跟隨父親自幼習武又曾拜師學醫,原本在家待字閨中,隻因好奇央求父親非要走一趟遠鏢,穆瑞英糾纏不過,隻得令他假扮男子一起隨行。想想這行商客旅風餐露宿,除了成天防賊拒盜,催促行腳哪有許多樂趣,押鏢回程已經空虛得緊。
半路救起的子謙隻長其一歲,又是少年英才,風度翩翩而且談吐儒雅與鏢局其他那些隻會粗淺武功之人相比顯得斯文有禮,經過多日相處,兩人漸漸成為暢所欲言的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