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漢代經學的前一時期稱為神學經學,後一時期的經學可稱為“儒教經學”。前一時期的經學以宇宙論的形式出現,後一時期的經學(儒教經學)以心性論的形式出現。中間經過魏晉南北朝佛教經學的補充,使儒教經學增加了體現時代特點的新內容。它超越了宇宙論和本體論,上升到心性論的理論高度,它達到了中國封建社會經學的高峰,同時也表明中國封建社會的經學已走到了盡頭,經學的曆史使命已完結了。(任繼愈)
《四書章句集注》與儒家道統
兩宋時期,“退五經而尊四書”。尤其是《大學》、《中庸》之學,已從《禮記》中分離出來,成為專門的經典詮釋學。宋儒凸顯四書的地位,與其崇揚心性義理之學有關,他們實際上是以四書為其思想概念之淵源。
兩宋理學是以“新儒學”的姿態出現的,它的使命是恢複和賡續儒家之道統。朱熹的《四書章句集注》一是開創了兼綜訓詁與義理的學風,二是貫徹了理學思想以建立新儒學的體係。因此,《四書章句集注》可以說是理學思想的載體。朱熹獨具慧眼,發現四書實是其心性義理之淵海,其所倡導的各種觀念都可從四書中找到源頭。如《大學》中的“格物致知”論,將人心的思維之靈與天下之物的有理構成思維與存在的統一,而《中庸》的性、道、教諸範疇則是對理學實踐的支持。
《四書章句集注》編排的次第也能反映出理學思想之旨趣。朱熹確立了《大學》——《論語》——《孟子》——《中庸》的四書學體係邏輯順序,《大學》定規模,《論語》立根本,《孟子》觀發越,《中庸》求精微,構成了他的以複性為根本指歸的理學體係的內在結構,不能移易顛倒。在他看來,《大學》主講“德”,《論語》主講“仁”,《孟子》主講“心”,《中庸》主講“理”,歸根結蒂都是講一個複歸天理的善性,而“四書”學不過是一個複歸性善本初的思想體係。
《四書章句集注》既不像漢唐諸儒那樣信古無疑,遵修舊文而無創新,也不像其他宋儒那樣,空衍義理而學無根底,而是在繼承傳統訓詁學的基本原則和方法的基礎上融合時代的精神,並將經學理學綰成一體,在訓詁中包含著義理方法,在理學旨趣下貫徹訓詁方法,使《四書章句集注》成為理學思想的主要著作載體,實踐了經學與理學相統一的原則。
南宋的四書學,是一個龐大的學者群以“四書”與《四書章句集注》為研究對象的學術活動。朱熹的《四書章句集注》起到了學術範例的作用,成為一家顯說,因其體製的高卓和學術的閎通而在當時被奉為典範,又因其典範價值產生的強大的凝聚力,引發了南宋四書學的潮流。在此之後出現的《大學衍義》、《中庸指歸》、《四書集編》等著作,都是朱熹四書學學術活動影響下的產物,但其氣象與規模、形式與內容均沒有也不可能超越朱子。
(範立舟)
朱熹字元晦,又字促晦,號晦庵,別號紫陽,江西婺源人。父親朱鬆是進士出身,從小就教授他儒學經典,朱熹勤奮刻苦,長進很快,立誌要鑽研聖賢之學。不幸的是,他隻有14歲的時候,父親就去世了,朱熹隨母親祝氏定居在福建。
南宋紹興十七年(1147年),朱熹考中舉人,次年春天又考中了進士。任泉州同安縣主簿,聚徒講學。紹興三十二年(1162年)朱熹上書孝宗,力陳國事,提出了“定計、修政、攘夷”之策,主張抗金,並建議從與民休戚的高度注意選用人才。次年,孝宗召見朱熹,他重新陳述了自己的見解,孝宗頗為讚賞。但當時的議和派人物湯思退、洪適等占主導地位,朱熹的抗金主張無法實現。朱熹三次呈上奏章,等待他的卻是並無實權,而且還要等著空額補缺的武學博士一職。朱熹非常失望,求得了監南嶽廟的差遣。由於金廷議和條件苛刻,孝宗任命張浚為右相兼樞密使,希望再度抗戰。為此,朱熹特意叩見張浚,提出了北伐中原的具體建議;還麵見張浚之子張栻,要他說服張浚,決不能跟投降派合作,這才離開杭州回崇安。雖然朝廷幾次召他做官,但“道不同不相為謀”,他都極力推辭,不肯就職。孝宗說他“安貧守道,廉退可嘉”,極力要他就職,但他還是推辭不就。從此他家居10餘年,潛心研究學問,教授弟子,並經常和各地學者交遊論學、交流心得。
朱熹46歲時,浙東學派的大師呂東萊來探訪,二人暢論學術,共同整理了北宋各理學家的著作,編纂成《近思錄》。當時朱熹和江西的陸象山都是當代大儒,但自成一派,學問見解各不相同。呂東萊又與這二人都是好友,便邀請朱陸兩位大師到江西信州的鵝湖寺,希望他們兩位好好溝通交流,使學術界不致產生分裂。出席這次學術討論會的除朱熹、陸象山、呂東萊外,還有象山的哥哥陸九齡。陸家兄弟對這次討論會非常重視,兄弟倆在家便開始自行辯論,討論了一整天。這次討論會開了10天,朱陸各抒己見,中心議題是“本心”說,由於兩人思想已經定型,最後還是未能達成共識。但他們相互切磋、各自爭鳴,還遊覽了鵝湖風景、有詩唱和。雖然觀點不同,卻從此結為好友,使“鵝湖之會”在中國學術史上成為千古美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