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合中西承上啟下
《人間詞話》是一部以境界為中心的有關詞的理論批評專著。境界,王國維有時亦稱意境,作為我國古代傳統的美學範疇,其意義又不限於詞,因此,他對境界的一係列理論探討,對整個文藝和美學都有重大意義。境界或意境並非王國維首次提出,但是王國維總結了我國古代有關意境的論述,並運用西方文藝和美學的某些觀點,對它做了較為係統的理論分析,把我國古代關於意境的理論發展到了一個新的階段。
首先,王國維把境界的創造提到很高的地位,認為是詞(實際上也包括整個文學藝術)創作的中心問題。並且對境界的本質和特點作了比較深入的分析。王國維認為境界乃是心與物相統一的表現,是“呈於吾心而見於外物”的產物。“詞以境界為最上。有境界則自成高格,自有名句。”並非所有的詞都有境界,也不是凡藝術形象就一定有境界,境界是指一種有特殊美學內容的藝術形象。聯係王國維的《人間詞話》中有關內容來看,主要有以下幾個方麵:
第一,要真實、自然。“能寫真景物、真感情者,謂之有境界,否則謂之無境界。”這種真景真情必須建立在作者對自然和社會的深刻觀察和認識上,“所知者深”方能“所見者真”。所以,“大家之作,其言情也必沁人心脾,其寫景也必豁人耳目。其詞脫口而出,無矯揉裝束之態。”隻有做到“不隔”方是最高境界。
第二,要具有“言外之意”。王國維說:“古今詞人格調之高,無如白石。惜不於意境上用力,故覺無言外之味,弦外之響,終不能與於第一流之作者也。”對於意境的這種重要美學特征,我國古代也有過許多論述。如劉勰的“隱秀”說、鍾嶸的“言有盡而意無窮”說、劉禹錫的“境生象外”說、司空圖的“味外之旨”說、“象外之象,景外之景”說、嚴羽的“妙悟”說等等,都是王國維說之所本。
第三,要生動、傳神。“‘紅杏枝頭春意鬧’,著一‘鬧’字,而境界全出。‘雲破月來花弄影’,著一‘弄’字,而境界全出。”這兩個字之所以用得好,正是在於它們充分地表現出了一種動態的美和傳神的美。
其次,王國維不僅對境界的本質和美學特征作了重要論述,而且還深入地分析了境界構成的方法。他指出境界之創造有兩個基本途徑,一是寫境,一是造境。王國維運用西方有關現實主義與浪漫主義藝術創作方法的理論來分析意境的創造。他說:“有造境,有寫境,此理想與寫實二派之所由分。然二者頗難分別。因大詩人所造之境,必合乎自然;所寫之境,亦必鄰於理想故也。”理想和現實本來是不能截然分開的,浪漫主義和現實主義也不是水火不相容的。境界的創造,其具體材料隻能從現實中來,而理想境界中所體現的精神、原則,也必然符合現實。
再次,王國維對境界按其美學特征分為“有我之境”與“無我之境”。什麼是“有我之境”呢?他說:“以我觀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例如:“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秋千去。”“可堪孤館閉春寒,杜鵑聲裏斜陽暮。”客觀的物主觀化了,變成了主觀意識的象征,客觀的物本身的特征就隱蔽而不明顯了。什麼是“無我之境”呢?他說:“以物觀物,故不知何者為我,何者為物。”例如:“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寒波澹澹起,白鳥悠悠下。”所謂“無我之境”,並不是真正“無我”,而隻是以對物的客觀描寫為主,“我”則隱藏於其中,與物的特征相一致。作者的主觀意識完全融於客觀的物中,寫的是物,而其中有“我”,但是又看不出有“我”。王國維又指出:“無我之境,人惟於靜中得之。有我之境,於由動之靜時得之。故一優美,一宏壯也。”所謂“優美”、“壯美”本是由西方美學中移用過來的概念,而動靜之說則是我國古代美學的傳統觀點。我國古代的“陽剛之美”和“陰柔之美”,實際上說的也就是“壯美”和“優美”,如詞的豪放派與婉約派即與此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