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的風垂落了粉藍的繡球花,鋪滿一地。
他見我不答話,好一陣的靜默,他幽幽地道:“你不該救我的。”
“就因為我救了你,你就要以身相許麼?大可不必,你的帳你哥已經付清了。”我的聲音不帶一點起伏,因為實在不知道該這麼樣同他說這些話。
“你不救我,我不再次遇見你,不了解真正的你,不和你生活這麼多年,不知道原來有人可以明明心疼到一夜夜的難以入眠也不會流淚…………你就該讓我在奈何橋上走一回,來世與你陌路擦肩。”
“閉嘴。”
“……”
“你答應我一件事,我們就成親。”
“你說。”
“你要幫我把白晨撫養成人,看著他娶妻生子,看著他跟他的妻子白頭偕老。”
“好。”
”君竹,說話要算數。“這是我第一次喊他的字,他愣了許久,方低聲道:“好。”
這次成親我不想辦婚禮,麝月很好說話的答應了,就做了一桌酒席擺在院子裏,請了平日相熟的幾位街坊做個見證,神仙山上的那人我本是提筆寫了請帖的,他卻揉著那殷紅的帖子扔到了竹簍裏。
”傷他幾分,你便有自傷十倍,何必呢。“
我低頭看那團血一般刺目的紅色,他從我手中拿過染墨的筆。
“這麼多年了,放過他一次,也放過你自己一次,就當是為了我。”
我手裏空空的,心頭卻是一團亂麻,忽然很想撲到他懷裏大哭一場,卻終究收拾收拾到院子裏繼續曬太陽。
”對了,易思凡那小子呢?怎麼還沒來啊?”
“他……”麝月笑了笑,道:“大約是忙的吧,他寫了信過來,說下次一定補上。”
我撅嘴,嘟嘟囔囔道:“果然是官做大了,老是擺架子,前年走的時候就說過年來吃餃子,結果呢……哼……”
“別生氣了。”麝月走到我身邊,拿起我的手替我按摩:“他也大了,自然忙了……你和他還計較些什麼呢?”
“我才不跟他計較呢,我計較的是他帶來的好酒。”
“少喝。”
我側過頭,忽然想起那年易思凡走時的情景,自從白晨來後的幾年他逢年過節常來看我,帶著最甘醇最烈的燒刀子,騎著雪白的大宛馬,一身魚龍袍……
我一閉上眼,能看見那年走時瀟灑的背影。
“阿靜,來年我到你這來吃餃子,你叫麝月準備好餡兒,我隻要吃肉餡的,別讓他全給弄成素了!”
“行,他不幫你備著我都幫你備著,你記得給我多帶幾壇子燒刀子,別讓他知道了。”
“我辦事你還不放心?走了!”他翻身上馬,回頭衝我爽朗的一笑。
”嗯。”
白馬踏碎春末的落紅,一去不返。
他們都當我什麼也不知道,我也當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年末的時候,要記得留著肉餡兒的餃子等著跟人換燒刀子……
我睜開眼,麝月有些略微吃驚的看著我的臉,輕聲問:“怎麼了?”
我搖搖頭。
“眼睛裏進沙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