棚屋內僅有的半截殘燭,很快便化作了一片蠟油。燭心一倒,屋內頓時昏暗一片。
木板床上,卓連季擁著牙牙酣睡正香。小止心裏盤算著還要趁夜將那兩張兔皮處理了給牙牙縫作衣衫,近幾日天氣越發清冷,還不知何時能走出這片山區呢。
她輕手輕腳地走了出來,將門扇合上,拿著兔皮,走到了火堆旁坐下。
宋少遊和餘月兩人背對著火堆,合衣而眠。即使是在睡夢中,餘月仍不忘緊緊地擁著宋少遊的一條臂膀。小止看到此情此情,不禁啞然失笑。想不到風流倜儻的宋家三少,竟對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沒了辦法,唯一能解釋的,也就隻有緣分二字了。
離他們三尺開外的地方,靳楚枕靠在一棵大樹下,眼睛閉著,不知是睡著還是醒著。
小止從衣襟內摸出隨身攜帶的針線包。小巧別致的布包上繡著一朵紅色的月季,如今時間長了,本是豔紅色的花瓣也褪色成了更加淡雅的銀紅色。這針線包小止並不常用,她向來對這些女紅針線之類的活計提不起精神。就連這個小包,還是之前在卓府內,白果贈與她的。
白果的針線活一向飽受誇讚,在府內也算得上是數一數二,小止和玉竹一直望塵莫及。那丫頭常說,針線活這種東西,一向是勤能補拙,她的一雙好手藝,算起來應該歸功於自家小姐。
小止突然想起來,上次聽玉竹說白果被卓連遠討去做了填房。雖然免受了卓青黛的無端責罵,隻是卓連遠畢竟也是個靠不住的主兒,白果無異於是剛出龍潭又入了虎穴。卓家先前為了與皇親國戚拉攏關係,將女兒嫁入了雅王府。如今雅王失勢,隻怕卓府上下的日子也不會好過到哪裏去。
小止望著燒得正旺的火堆發呆,想到此處,不免又深歎一口氣。
“小小的年紀哪來如此多的煩心事啊?”
小止聽到聲音忙抬頭去看,隻見躺在對麵的宋少遊不知何時醒了,此時正坐著這裏不斷地揉著自己發酸的右側肩膀。
“月兒是小孩子脾氣,喏,連睡覺都不帶老實的。”
小止聽到這話,禁不住低頭默笑。
“別光顧著笑我,剛才的問題,你還沒回答呢?”儼然此次宋少遊並不打算讓她渾水摸魚了。
“宋大哥常年遊曆在外,對家鄉的事情難道就沒有絲毫耳聞?”小止抬頭隔著篝火將對麵之人望著,心中料定宋少遊早已知曉了蜀國新君登基之事。
“哦?莫非惹得你整日牽腸掛肚夜不能寐的事情,有關於蜀國新國君?既然如此放不下,又何必如此決然離去呢?”宋少遊說這話時,低頭望著睡在身側的餘月,麵上現出少有的寵溺神情。
小止聽到此話,心中一陣刺痛,麵上卻仍是故作輕鬆,哂笑著說道:“宋大哥說笑了,我與他,終究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早先身在一處,多半是念在幼時情誼。有道是今時不同往日,所求所謀不同,分道揚鑣也隻是早晚的事情。再者說,我此番離去,也曾留了話,他多半早已知曉,也定是默許了的。如此一樁你情我願的分別,又何來決然之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