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的水聲像是漏不盡一樣,單調,枯燥,乏味,給靜謐的空氣平白添上一點遲緩慵懶。
剛一睜開雙眼,刺入眼簾的陽光讓她不由得將頭別到一邊,緩了許久。再一打量四周,頂上是一青布雕花床帷,床邊不遠處有一張桃木桌,並兩張凳子,床頭放著一個小櫃子,上麵擺放著一盆蘭草。整間屋子簡單樸素,卻又陌生。
雲卿呢?紅袖動動身子,一身還是軟綿綿的,頭沒有那麼痛了。朝窗外看看,鏤空的窗花投進明亮的陽光,空氣中淡淡的塵埃在光束中蕩漾。聽外麵鶯歌燕舞,新燕紛飛,自己這是消失了多少天了?暗無天日的,不禁有一種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之感,渾渾噩噩,竟不知現在是幾時。
還有雲娘,秋綾。這是紅袖不願意想起,卻又夜夜想起,最終悲傷的不能逃避的問題。她們,一定很擔憂吧。不禁想得出神,忘了現在四周的陌生。
咯吱的開門聲喚回了她暫時憂愁的思緒,偏頭一看。隻見雲卿端了一個碗進來,他看了眼床上的紅袖,又順帶將房門帶上。隨便抽了根凳子放在床前坐了上去,一邊對碗沿吹起,一邊不停用慈勺攪拌著裏麵的湯藥。
一股濃鬱的中藥味撲鼻而來,紅袖是最反感這種味道的,便微微皺起眉,將臉別過一旁。
“諾,快點把藥喝了。”雲卿舀起一勺藥,放在紅袖嘴邊。紅袖哪裏肯買賬,死活都不鬆嘴。雲卿沒多大耐心,一臉威嚴:“你發燒都睡了一天了,再不吃藥小心把腦子燒壞不可。”
紅袖才知道原來自己已經睡了這麼久了,可一想到藥的苦依然不肯喝,將頭偏過去,嫌惡地看著又黑又臭的藥:“你放在一旁吧,等冷一會兒再喝。”
“不行,冷了藥效就不好了。誰讓你被綁架了呢,沒被綁架不是沒這回事嗎?”雲卿悠悠地對碗裏吹氣,頭也不抬地反駁著。
“我被綁架了還是我的錯嗎?我又沒惹別人,我要知道我會被綁架?”紅袖一聽,氣就不打一處來。全然忘了是雲卿沒日沒夜地追蹤,將自己從賊窩中救出來。
“好好好,不是你的錯。那以後別出門了。”雲卿絲毫沒有理解道紅袖現在怎樣想,或是想要他說什麼,一個勁隻按照自己的想法教育著她。
不出門就不出門!剛想這樣說著,就看見雲卿對著那碗藥微微蹙了下眉,就順道以為著是他嫌棄了。剛在肚子裏打好的稿子,說出來竟變得尖酸刻薄:“好啊!是我給你添麻煩了,是吧。你明明可以不來找我的,現在找到我了,又嫌棄了吧!你怎麼不讓我就這樣被綁架算了,幹嘛還要來找我!”剛脫口便後悔了,為什麼,為什麼!你不是想好怎麼說了嗎,怎麼說出來的就這麼令人傷心呢?
雲卿攪拌著藥水的手微微頓了,他抬眸,眼裏已經不含一絲感情,驟然間冷漠得駭人:“那我以後再也不尋你便是。”
紅袖聽著,心裏別提多後悔了,可細細想著這句話,覺得很不是滋味。他怎麼能不尋我?“對啊,看吧,說出心裏話了吧,我就是你的累贅!”紅袖衝著他大喊道,可心裏早都沒了底,卻還是陰陽怪調的:“你從一開始就覺得我好騙,你從一開始就在騙我!”怎麼能這樣?怎麼能說他騙我?紅袖心裏又是一陣懊惱。
雲卿竟然沒有反駁這句話,舀起一勺藥再次送到紅袖嘴邊:“快喝藥。”
“我不喝!”紅袖蹭起身子使勁了力氣一揮手,將勺裏的藥全部灑在雲卿的衣袍上,“你默認了!你真的從一開始就在騙我!”
哐當!雲卿終於忍不住,一把將手裏的藥完狠狠摔到地上,猛地站起來,把紅袖都嚇了個遍。雲卿波瀾不驚的眼裏閃過一絲危機,終於看了她一眼,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了。
隻留得紅袖一人,錦被從她身上滑落,一頭烏發垂在胸前,兩彎眉似攏微攏,半咬唇瓣,齒印間是一片病態的白。一雙橫波秋眸呆望著房門,微微泛酸的鼻翼淡紅。像是那頹然的仙子,風韻由生,翩躚嫋娜。
你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強忍著眼眶裏打著旋的淚光,紅袖望了望床邊破碎的瓷碗,宛若一朵墮落的白蓮,抽絲剝繭,支離破碎。大概,現在我們也像這碗一般,不能恢複原狀了吧。真活該……
苦笑著倒吸一口氣,看著那堆碎片,遲疑地將半個身子探了出去,伸出蒼白得宛若初舂稻米一般晶瑩透明的手。她想將碎片撿起來,好像這樣做就能挽回什麼一般。錦被也順勢掉下去一大半,遮住了大片視線。麻煩得將那床被子扯上床,可這樣自己也被帶出去一大半,滑滑的綢緞絲毫沒有摩擦,伴隨著一聲驚呼,紅袖已經落下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