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被愛情衝昏了頭腦,又哪裏管得了這些,愛一個人的時候,總是自私的。
看吧,她當初的自私,如今終於得到了報應。
葉恬的手不停地絞著床單,她失神了好半天,又回過頭去吩咐張媽:“再給他打一遍電話。”
這一遍,電話終於接通了,葉恬趕緊將電話從張媽手裏搶過來:“阿南,你在哪裏,我摔了一跤,現在在醫院……”
話還沒說完,便被顧淮南生生地打斷:“我在見一個朋友,你好好待在醫院,我等下去看你。”
葉恬還待再說點什麼,電話裏卻隻傳過來短促的嘟嘟聲,他掛了電話。
然後她從白天等到了日暮,還是沒有等到顧淮南來看她。
葉恬明白,這五年的恩愛時光,終於敵不得他和祁悅那段蕩氣回腸的過去。
又或許,這些年他心底念念不忘的,也不過隻有祁悅一個人而已。
葉恬不是他的故事,隻不過是一次躲也躲不過的事故罷了。
她沉沉地閉上眼睛,仿佛能看到他們倆在咖啡館傾訴衷腸,然後冰釋誤會,決定拋開她過幸福美滿的生活。
葉恬緊緊地攥住被單,不,她不能失去顧淮南。
是的,她的愛從不偉大,她做不到成全。
第六章
百樂城突然被勒令停業,而顧淮南在當晚就被警察帶走。
眾人很是疑惑,別的賭場倒也罷了,百樂城曆來奉公守法,去年還加入了“澳門旅遊特色項目組”。
眾說紛紜,也有知道內幕消息的人放低了聲音與別人耳語:“聽說是跟羅四爺勾結,在賭場非法銷售毒品。”
有信的,也有不信的,一時之間這條新聞占據了澳門大部分的報紙版麵。
葉恬去看顧淮南的時候,腳上還打著石膏。
隔著一張桌子,眼前的顧淮南幾乎變得她都不認識了,好幾天沒刮胡子,越發顯得形容憔悴。
“阿南。”葉恬緊緊地握住他的手,“我會幫你請最好的律師,我知道你一定是冤枉的。”
顧淮南沒有接她的話,卻是很關切地看著她的腿:“你的腿沒事吧?”
她的腿當然不會有事了,在從樓梯上滾下去之前,她便詳細地計算好了力道。
就如同她對他的愛,費盡了心機地計算,愛多了一分嫌多,愛少了一分嫌少,這樣愛,尤其耗心智。
“沒事。”葉恬淡淡一笑,左右瞥了一眼站在遠處盯梢的看守,壓低了聲音問道,“這事是誰做的,你知道嗎?”
應該是有人惡意舉報,但他做人一向小心謹慎,在業內很少樹敵,他也猜不出個所以然來。
顧淮南搖了搖頭:“不知道,可能是競爭對手吧。”
葉恬猶猶豫豫地看著他,躊躇半晌終於開口說道:“你有沒有想過,是祁悅?”
其實祁悅要報複他,用這樣的手段也未免太過牽強,可是女人有時候失去了理智,是什麼事情都幹得出來的。
顧淮南定定地看著葉恬,歎了一口氣:“也許吧,她恨我,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做一件事情的出發點,除了愛,便是恨了。
葉恬緊緊握住他的手,再一次叮囑他:“你在裏麵忍耐一下,你是清白的,很快就可以出來了。”
她像是極有信心的樣子。
可顧淮南的眼神卻很快地暗淡下去,他並不樂觀,聽說羅四爺也落網了,像他這種亡命之徒,禁不住刑訊逼供,是什麼話都說得出來的。
他將頭低下去,頭發長長了一些,遮住了他的臉,葉恬看不清他的表情。
或許他是在為祁悅的所作所為難過吧,被最愛的人擺了一道,換成誰也會心如刀割。
許久之後,顧淮南才抬起頭來,帶著愛憐輕輕地撫摸著她的手背,他忽然岔開了話題:“還記得嗎?你第一次跟我賭的時候,你輸了,把你媽媽的玉鐲子輸給了我。葉恬,以後我都不會贏你了,欠你的,也都會還給你。”
原來他很早之前就知道那個玉鐲子是她母親的遺物。
可這番話實在是沒頭沒尾,葉恬有些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好好的,忽然說起這個做什麼?
她還有許多的話想要問她,可是一直靜立在遠處的看守此刻走了過來:“對不起,探視結束了。”
葉恬怔怔地看著他們一左一右將顧淮南帶走,或許是錯覺,她怎麼忽然覺得,顧淮南這一走,可能永遠也回不來了?
她趕緊甩甩頭,企圖將這種可怕的感覺甩開。
應該不會的,她每一步都計算得精密,一點誤差也不會有的。
第七章
葉恬才走出看守所的大門,便看到了一身黑衣的祁悅。
她永遠都是一副在守喪的樣子,臉上神情懶懶的:“葉恬,是阿南讓我在這裏等你的。”
阿南讓她在這兒等她?雖說她並不喜歡祁悅,可也禁不住心中的好奇,慢慢地走到她的麵前去。
祁悅摘下墨鏡來,要很仔細地看,才能看得出她眼眶裏強忍住的淚水。祁悅對著葉恬,努力地扯出一絲笑容來:“他讓我把這個給你。”
她的手裏,是當年葉恬輸給顧淮南的那個玉鐲子,用一方紅色絲絨布包著,光澤依舊溫潤。
葉恬懵懵懂懂地從她手裏接過玉鐲子來,方才心底一閃而過的不安,忽然間被放大。
阿南為什麼這麼做,難道他已經發現了什麼?
再聯想起剛才他沒頭沒腦的那一番話,難道他是要把所有的東西都還給她,跟她決裂嗎?
葉恬失魂落魄地捧著那個玉鐲子:“這是什麼意思?”
祁悅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盯著她看了半晌,說:“你知道嗎?我很羨慕你。”
真是奇了,葉恬羨慕她還來不及呢,她花盡了心思也守不住的愛情,祁悅輕易就可以得到,她又什麼好值得羨慕的?!
祁悅愣了一會兒,又從手裏拿出一遝照片來,她沒有再多說什麼,隻是將照片遞到她麵前去。
那些照片拍得很模糊,可即便是這樣,葉恬還是認得出來,那照片中的人,分明就是羅四爺和自己,有許多不同的場景,咖啡廳、飯店、超市……
葉恬一驚,立馬明白了剛才顧淮南那一番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是的,這一切都是她鬼迷心竅,當初顧淮南接手賭場,有好一段時間都生意低迷,她不忍看見他為此焦慮,便跟羅四爺接上了頭。
果然,有了毒品銷售,穩住了一部分癮君子,賭場的銷售額倒是上去了不少。
而如今,為了能讓他徹底跟祁悅斷了聯係,她才蠢笨地去舉報。
她當時不過想著,反正怎麼查也查不到顧淮南頭上,沒有證據,警察很快就會放人,頂多就是吊銷了百樂城的營業執照。
吊銷了也好,剛好就斷了羅四爺的後路。
直到此刻她才明白,顧淮南一直對此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無非是害怕羅四爺狗急跳牆,將自己牽扯進去。
葉恬不笨,她大約也猜出了顧淮南要做什麼。
如今東窗事發了,總要有一個人出麵把所有的事情都頂下來,他是要一個人把所有的事情都扛下來。
那麼大的毒品銷售量,足夠他死好幾百個來回了。
葉恬顧不得想別的,立馬就要衝進看守所自首,是她做的,一切都是她做的,是她不好,不信任他的能力,更不信任他對她的愛。
祁悅卻一把將她拉住:“他那天來見我,跟我說,你們很幸福,不希望我再回來打擾,他想要保護你,你這麼衝進去,隻會讓他白白犧牲的……”
葉恬什麼也聽不進去,隻管奮力掙脫祁悅的鉗製,然而就在此刻,她的手機鈴聲突兀地響了起來,她按了接聽鍵:“你好,請問是顧淮南的家屬嗎?五分鍾以前顧淮南在看守所畏罪自殺了……”
手機掉落在地,葉恬整個人軟綿綿的,就著祁悅的身子蹲了下去。
隨著她的身體一起向下的,還有那個玉鐲子,啪的一聲,清脆地摔落在地,斷成了兩半。
他說過,我以後再也不會贏你了。
可是此刻,葉恬卻覺得,她已經輸掉了整個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