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騎士

生活圓桌

作者:卡爾

K已經是40多歲的人了,但依舊是個單身漢。聽村裏人說,K讀書的時候喜歡過一個女孩,卻一直沒敢表白,後來那女孩嫁人了,K因此受了刺激,對愛情徹底絕望,從此決定孤獨終生。K的父母早已雙亡,也沒有其他兄弟姐妹,孑然一身,不過K養了一匹馬,這在當地算是件稀罕事。那匹馬很溫順,不怕生,且奔跑速度極快,讓人感覺馬上就要飛起來。那時村裏的路還沒有修起來,要不然騎著這匹馬在馬路上狂奔,免不了要發生意外。

K農閑時會騎著這匹馬來回穿梭在方圓十幾個村子裏,算起來已有好幾年了。當然,這倒不是為了炫耀什麼,用K自己的話說,他騎馬四處轉悠主要是因為無聊。他既不想整天待在家裏看什麼肥皂劇,也不想跟村裏其他人一樣用打撲克來消磨時光,他有自己的追求。

剛開始有人說K特立獨行,他連忙糾正道:“隻能說我是一個有精神追求的人,僅此而已。”話剛落地,就有人調侃K:“精神追求?什麼意思?難道整天騎匹馬瞎轉悠就叫精神追求了?我看是吃飽了撐的!人家肯定是把你當神經病了。”K聽了這話並不生氣,隻是不慌不忙地說:“我轉悠,但不是瞎轉悠。生活本無趣,我隻是讓它變得有趣一些。我一邊騎著馬一邊看風景,累了就倒在陰涼處睡上一覺,多好!”那些人聽了搖搖頭,還說K病得不輕,K隻是笑著,騎著馬向遠處慢悠悠地走去。

不過事實證明K確實不是瞎轉悠,很長一段時間,他幫村民抓過小偷,救過落水的孩子,還騎馬送孩子們上學。村民們漸漸對K刮目相看,而K也意識到自己肩負著守護一方平安的使命。K說自己是個義務巡邏兵。有人說不如叫鄉村騎士,富有浪漫氣息。K連說好,而且K也覺得自己像個騎士,雖然沒有盔甲和劍戟。之後K巡邏的時候逐漸延長,以前太陽落山K就回家,現在到很晚才回家。村裏人發現K愈加憔悴,希望他注意身體,他隻是說沒事,還挺得住。

但K終究還是沒有挺過去,醫生說他得了很嚴重的病,時日無多。K並沒有號啕大哭或者埋怨什麼。他想得很開,他說生之無常,全世界的人都會有這麼一天,隻不過有快有慢。K說自己這一生活得還算充實,雖說不上轟轟烈烈,但也無怨無悔。K還有一個小遺憾,就是自己死後,無人繼承巡邏的任務。大家聽完都很傷感,但不知要說些什麼,隻是安慰K說人活著總會有遺憾。

K去世的那天晚上下起了大雨,持續不斷的驚雷讓人心驚肉跳。K養的那匹馬整夜嘶鳴不已,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到了第二天居然掙脫韁繩不知所終,村裏人找了十幾個村子都沒有找到,眾人紛紛感到詫異,但又不知這詫異從何而來。K死後,村裏人懷念起他來,有人說有K在,村裏就多一份安全感。現在K不在了,整天都要擔驚受怕的。這些話K注定是聽不到了,人們隻記得這世上曾經存在著一個自稱鄉村騎士的義務巡邏兵。也許,這對K而言已經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