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識資本社會是人的本質的第一次回歸,人類曆史第一次還原了社會財富和勞動本質的本來麵目,是資本主義和社會主義的共同歸宿,是人生而平等的倫理理想的最終實現,也是馬克思所描述的共產主義社會的真實形式。
本章將致力於揭示出知識資本社會到來的必然趨勢,知識將成為人類社會最為重要的社會資源和生產資料,成為影響社會階層的決定性因素。人類社會將逐漸實現對知識收益的基本公有,最終實現對社會財富的基本公有,馬克思所描述的共產主義因此成為“共知(識)主義”。
我們還將證明,消滅私有製的不是無產階級,而是人類知識;也不是通過暴力革命的途徑,而是通過和諧發展的途徑。知識不僅武裝了全人類,還將無產者改造成為有產者和知識資本擁有者。知識資本消滅了社會階層的嚴重對立現象,在全體人民之間建立起和諧關係。知識資本還將此前先後出現過的各種社會資本都掃進了曆史垃圾堆,而它這樣做的依據就是“對剝奪者進行了剝奪”(馬克思語)。當今世界的兩種經濟製度(社會主義和資本主義)都將為知識資本社會的最終實現,作出各自的貢獻。
第一節 知識資本的前兆與趨勢
人們首先是從知識經濟的發展軌跡中,窺視到知識資本社會的第一抹曙光的。知識經濟不等於知識資本,但卻透露了知識資本的未來信息。知識經濟也因此成為知識資本社會的第一個前兆。
知識經濟有兩個主要特征(和組成部分),一是知識(和信息)作為主要產品的經濟,二是知識(和信息)作為主要推動力和主要資源的經濟。完整含義的知識經濟應該是兩者的複合與統一。
這裏的知識包括信息。信息是物與物之間的變動關係,因而本質上屬於物物關係屬於知識。以市場信息為例,該變動關係的本質是動態的市場關係或供需關係,市場信息可以描述為產品知識和市場知識的複合關係。
這裏的知識產品包括傳統的知識產品如:教育、科技、娛樂產品,還包括信息服務產品如:谘詢、資訊、新聞和文化創意等,更包括企業的管理工作即企業知識的生產和應用。無論是傳統知識產品,還是信息服務產品,作為知識產品和知識經濟成果,其在國民經濟中的比重正迅速攀升。至於企業知識更是成為企業最重要的資產。《後資本主義社會》作者彼得·德魯克曾說過,“經理對知識的應用和成績負責”。現在看來,這句話應改為“經理對企業知識的生產、應用和成績負責”。
另一方麵,知識正日益成為國民經濟發展的主要推動力,成為社會生產財富的主要資源。在國家層次上,它表現為:科技創新能力、市場創新能力、文化軟實力的綜合提高,決定了國家的綜合競爭力。在企業層次上,它表現為:產品知識創新與市場知識創新複合為管理知識創新。兩者共同的特征是:過去那種以科技創新為主導的產品知識創新的單一模式,正轉型為科技創新同市場創新相結合的複合模式。
知識資本的第二個前兆,是知識已經成為影響社會階層的重要力量。微軟和比爾·蓋茨的巨大成功,同此前富豪們的成功有著一個根本性的區別:通過消費微軟的產品,你隻能生產知識(和信息)。隨著IT產業迅速崛起的財富精英們,秉承了微軟的傳統:他們不僅憑借知識(和信息)致富,而且也隻生產、銷售知識(和信息)產品。他們同樣是複合了市場知識創新和產品知識創新,但和其他行業不同的是:他們僅僅生產和銷售知識(和信息)產品。這一特征被彼得·德魯克描述為“信息資本主義”,即它們“一直把知識和信息的生產和銷售而不是物品的生產和銷售作為其業務”(《後資本主義社會》)。這與本書所描述的知識資本已相距不遠了。知識影響社會階層的另外一種方式,源自於高技術產業的競爭特點:高技術產業往往能開創出一個全新的市場,並以前所未有的方式滿足新需求,甚至新需求本身就是被高技術產品創新出來的。要麼它沒有競爭者,要麼它能迅速且徹底地擊敗競爭者,且被擊敗的競爭者永無翻身的可能。
知識資本的第三個前兆,是知識已經成為影響政府決策的主要依據,並可望在不久的將來形成製度化和程序化。政府權力意誌開始了向知識回歸的曆程。政府決策不僅要依據民意程序和結果進行操作,還要依據相關知識製定操作方案及後續方案。知識、權力、民意,形成了動態、和諧的三角關係。政府決策水平的高低,取決於該三角關係的和諧程度。知識不僅參與到政府國計民生和公共事務的決策中去,甚至還參與到國家(和政府)的形象工程建設中去:聘請公關公司服務於國家形象的推廣,已經成為一種國際潮流。
知識資本的第四個前兆,是貨幣資本在全球範圍內的頹勢已經呈現。二十世紀末全球銀行業的利潤不斷降低,甚至出現了大麵積虧損。這是貨幣資本衰落的信號,也是知識資本崛起的前兆。但貨幣資本和銀行家們卻不是這樣認為的。銀行業為扭轉虧損局麵,把金融創新當成了救命稻草。客觀地說,金融創新有其合理性與科學性,但貪婪依舊的貨幣資本將這根稻草當成了新大陸,讓它承載了不堪重負的欲望,導致了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
知識資本時代即將到來的標誌性事件,就是世界主要經濟體國家對全球金融體係的重建工程。2008年的全球金融危機的消極意義是宣告了貨幣資本的第二次沒落,暴露了符號資本的深刻危機;其積極意義則是宣告了知識資本時代的即將到來。對全球金融體係的重建過程,可以看成是知識資本開始主導全球金融體係的過程。其最終和最好的結果應該是:全球金融體係恢複了知識的理性。如果說1929年世界經濟危機後的宏觀經濟政策,恢複了貨幣資本在實體經濟層次上的知識理性;那麼即將開始的全球金融體係的重建,將恢複貨幣資本在符號經濟層次上的知識理性。兩次事件都不意味著全球自由市場的衰退,更不意味著資本主義向社會主義的過渡,而是表明資本主義必須經過兩次理性過程才能最終走向成熟。而一旦資本主義全麵成熟,就標誌著知識資本時代已經到來。
無論是在社會主義國家,還是在資本主義國家,人們都能看到知識資本前進的腳步。本書認為,成熟的社會主義社會(最口共產主義)與知識資本社會是同一個社會。共產主義社會是用生產資料所有製語言描述的知識資本社會,而知識資本社會則是用社會資本語言描述的共產主義社會。共產主義對資本主義的革命不一定是公有製消滅私有製的革命,而是知識資本取代貨幣資本的革命。通過知識資本的確立和持續發展,知識不僅成為共產主義社會裏最為重要的生產資料,甚至成為唯一的生產資料。以貨幣為代表的物質生產資料,將相應地退居到知識載體的位置上——它們已成為唯一生產資料即知識的載體。在資本主義國家,貨幣資本時代的資本家將會因此消失(至少是變得無足輕重),共產主義的基本理想將成為現實。這樣的改變不僅成為社會主義國家的要務,同時也成為當今資本主義國家的要務。社會主義國家攜帶著崇高的社會理想,資本主義國家攜帶著成熟的社會工具,共同奔向未來的知識資本社會(即共產主義社會)。
馬克思的共產主義是“全體自由人的聯盟”,“每個人的自由發展成為一切人自由發展的條件”(馬克思、恩格斯《共產黨宣言》)。所謂“自由人”就是不受貨幣資本奴役的人。知識已經成為社會資本並剝奪了曾經被貨幣資本剝奪過的社會財富,每個人都是自己的主人也都是知識資本的主人。知識資本不僅歸還了本來屬於全體勞動者的財富,還歸還了本該屬於他們的自由。這樣的社會自然就是成熟的知識資本社會:每個人都可以自由地發展他的知識資本,並通過知識共享而成為“一切人自由發展的條件”。在知識資本社會裏,全體社會成員按各自的社會階層建立起空前和諧而又充滿活力的廣義的社會倫理關係,經濟學的“目的和諧”、“目標和諧”與“工具和諧”已完全統一。知識資本社會既反對貨幣資本和權力資本對社會財富的掠奪,也反對平均主義。它追求的是全體人民的幸福生活、社會倫理關係的活力與和諧。正是由於知識資本的出現,共產主義的崇高理想才有了真實的路徑。
要實現知識資本社會的願景,同樣離不開資本主義的社會工具(以民主思想和憲政製度為代表)。在馬克思的共產主義藍圖裏,真正的自由和民主(即不是以維護剩餘價值合理性為基礎的資產階級自由和民主)是作為公民的基本權利被預先確立的。這些社會工具本身就是科學、有效的倫理知識體係,其中限製貨幣資本貪婪屬性的內容,更是與知識資本的本質一致,是貨幣資本社會送給知識資本社會的一份厚禮。接受這份厚禮並同共產主義的理想結合起來,是知識資本社會的應有之義。
自由市場精神及基本框架則屬於貨幣資本社會的另一份厚禮,也是貨幣資本社會邁向知識資本社會的出發地。知識資本社會是從貨幣資本社會出發而不是從社會主義社會出發的,社會主義僅僅為知識資本社會提供了理想和目標。換句話說,社會主義國家也必須借助資本主義國家的自由市場精神和基本框架,才能建立起知識資本社會。
同知識資本社會相比,資本主義主導的全球市場框架尚有很多問題。2008年的金融危機,則暴露出貨幣資本社會至少有六大問題。第一,貨幣是不是可以毫無限製地自由流動?龐大的貨幣量會形成一種權力並影響到供需關係的真實性,體現為實體經濟裏的行業壟斷,《反壟斷法》對其有嚴格限製;但在符號經濟裏貨幣流動過於自由,人們對它在華爾街形成權力後的嚴重後果估計不足。第二,金融衍生工具(作為財富符號的符號和財富靈魂)與財富肉身應該相距多遠?太近會影響經濟發展速度,也缺乏生氣,太遠會導致金融危機。財富靈魂與肉身的和諧關係,應該有個恰當的距離。第三,出口國賺取美元、美國人收下實體財富的國際貿易金融體係是不是合理?如果再放任貨幣自由流動、金融創新肆無忌憚,最終是否要靠美國多印製美元、多進口別人的產品來維持世界經濟的運轉?第四,國家尤其是發達國家不會破產,是不是就可以隨意舉債?世界分裂為儲蓄國和負債國且愈走愈遠的後果,最終會破壞全球經濟關係的和諧。第五,靠過度消費刺激經濟增長是不是理性的行為?物欲膨脹、能源危機和不堪重負的環境惡化,都與過度消費有關。第六,金融創新能否挽救貨幣資本的頹勢?縱容金融創新過度,無疑會妨礙知識資本的崛起。以上值得懷疑的六大金融現狀,歸根結底都是經濟學的“工具和諧”,在資本貪欲的驅動下損害了經濟學的“目的和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