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投機(2 / 2)

以他了解,蔡京為人嚴謹,城府森嚴,心術不凡。在朝堂之上,對待各方麵的勢力關係,都能麵麵俱到,也不會輕易樹敵。

隻怕在曾布的事情上,兄長失了計較,埋了隱患,才會像現在這樣忐忑不安。

他猜不出,兩人有何種深仇大恨,使得兄長在提起兩人的恩怨時,進退失據。

蔡京又給自己倒了杯酒,拿著站起來,走到窗戶邊上,看著滿城的陰雨,像是在敘述往事一樣,將兩人結怨的經過慢慢道來。

“記得是元豐八年,先帝才登基不久,你可記得,那時候我是開封府知府。當時先帝尚還年幼,司馬太師初掌朝政。

他要排斥新黨,廢止王荊公頒行的新法。

第一條政令,就是要求恢複以前的差役法,五天之內必須全部完成,各位大臣們都認為時間太緊了,根本無法達到太師的要求。

而到了戶部尚書曾布那裏,他聽到太師的政令後,拒絕執行,態度惡劣無禮。此事之後不久,他被太師扔到太原府做知府。”

蔡京走回桌前,又自斟自酌了一杯,然後麵帶微笑地說道:“嗬嗬,那一次,對於太師的命令,隻有我按照命令如期完成。我將開封府裏所有的雇傭仆役,全部都變成了正式的官府差役。此事被司馬太師知曉後,他對我的辦事能力,表示欣賞。隻是曾布知曉此事後,開始埋怨我,嫉恨我,說我對太師阿諛奉承,欺上瞞下,投機取巧,立場不定。哼!他曾布對於新法的態度,又何嚐堅定。亦是在兩派之間,左右逢源。”

說到這裏,蔡京似乎有些感歎:“哎,可惜了啊。”

“四哥,為何可惜?”蔡卞認真地聽著兄長的講述,想到那段時間,他正在外地擔任知州,也不知曉朝中自家兄長的遭遇。

隻是他對兄長的為人,是比較了解的。兄長精明能幹,善於投機鑽營,才會在知天命之年,就當上三品朝臣。而且,他知道兄長從來不是一個好相處的人,也不是一個會白白吃虧的人。

據他所知,兄長在變革派與守舊派之間,一直都搖擺不定,有投機的嫌疑。

比如,王荊公就是自己的老嶽父,自己兩兄弟,就是依靠著嶽父的關係,才能在朝堂上麵立足。而在嶽父王荊公去世後,舊黨保守派上台,兄長蔡京就依附司馬光,恢複舊法。

可是司馬光年老體衰,沒能執政多久就去世了。

後來,改革派章惇上台,哥哥蔡京就又依附章惇,與章惇一起嚴厲打擊舊黨。兄長還與章惇一道,上書勸諫皇帝下詔掘司馬光之墓,鞭其屍以打壓守舊黨的氣焰。

而現在呢,曾布又要上台執政,自家兄長就有些無所適從。

兄長與曾布都是夾在新舊黨派之間,或是搖擺不定,或是兩邊關係都很密切。兄長與曾布之間,應該還有隱情,可能事關兄長隱私,便沒有講出來。

想到這些,蔡卞就覺得自己的兄長在政治立場上,就少了些風骨,不似賢臣。

可是,在變法時期的朝臣,能保持一貫立場的,少之又少。

就他自己遭遇來說,又何嚐不是左搖右擺,立場不定呢?

蔡卞想到這次擁立新皇之事,他與王荊公本為翁婿,與變法派章惇關係密切。但是這次,他卻與曾布一起跟隨太後,擁立端王趙佶,與章惇分道揚鑣。

這其中的關係十分複雜,分分合合,牽牽繞繞,是是非非,恩恩怨怨,誰又能說得清呢。

隻是他不知道為何兄長說到最後,卻感歎可惜了。

蔡京望著煙雨蒙蒙的窗外,有些出神地說道:“可惜司馬太師去世得太早,執掌朝政的時日太短,他剛賞識我不久,就因病去世了。若是太師在位,哪怕半年,哼!我現在已經是朝廷的宰相了,哪裏會讓章惇、曾布之流竊取相位。那些本該是我的,可惜啊,人算不如天算!”

“啪!啪!!好,說得好,今日終於知曉元長兄的誌向,真是三生有幸啊!”

當蔡氏兩兄弟在酒樓包廂裏私語時,門外傳來幾聲鼓掌的聲音,接著門就被推開了。隻見從門外走進一人,他體貌魁梧,依著穿戴比較講究,穿著一身紅色的錦衣外袍,裏麵穿著白色的單衣,外束羅料大帶,並有緋色羅料蔽膝,身掛玉佩、玉釧,下著白綾襪黑皮履。

據此人衣著打扮而言,非富即貴。

方才,見有人在門外偷聽,蔡京心裏‘咯噔’一下,忽地冒出一身冷汗,想到了自己剛才的失言亂語,真是禍從口出啊。

剛才自己和弟弟剛才談論的,可是朝廷相公的陰私事,這要是被傳出去,自己就要大禍臨頭了。

這正是,屋漏偏遭連陰雨,船破又遇頂頭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