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引得大家紛紛看向陳霽,陳霽自己也好奇地摸了摸背後,卻發現滿是補丁的包袱破了一角,露出了半爿竹簡,上麵赫然寫著“秋經”,原來是帶在身邊的那卷《春秋經注》。陳霽大赧,慌忙解下包袱重新整好。看著那幾件單衣和破碎的稻餅,少年的嘴角浮起一絲笑意,隨手一指:“想來公子亦好學之人,同去避避雨再趕路吧。”
林外依然雨聲瀟瀟,早有蒼頭清出了一片空地,鋪上簞席,置上朱雀漆耳杯,倒滿甘洌的美酒。少年大大咧咧坐下,一揮手:“用大碗,都渴壞了。”又一指陳霽:“你也來坐。”眾人都揀空處坐下飲酒。陳霽戰戰兢兢地跪坐在一角,望著眼前清澈的酒水發愣。
這年月兵荒馬亂的,不是豪門大戶誰穿得上這精絹細帛,用得起這等不菲的酒器。看架勢,那威武男子和虯髯猛漢定是忠心耿耿的家將,少年一副頤指氣使的模樣,莫不是哪家公子出遊圍獵?方才看少年似也有意去往龍舒,看他錦衣華服的氣度,倒與旁人口中的美周郎頗為相似......
正想著,隻聽少年問道:“你要去舒縣,可曾聽說龍舒周公瑾?”頓了頓又問:“適才看你讀春秋,可是念過私學?”陳霽趕緊點點頭,一邊的虯髯猛漢灌了幾口酒,看了看少年,問陳霽:“你是哪家子弟,附近農家可鬧災荒麼,有什麼山賊麼?”陳霽連忙站起身拱手:“在下乃合淝人士,至今白身,幸得州府賢明,官吏多才幹之輩,百姓安居,風調雨順......”
“噗嗤”虯髯大漢一口酒噴了出來,接著大笑著咳了起來:“哈哈...咳咳咳...一派胡言,真是村夫愚見,哈哈哈...”另一邊的威武漢子也撚起了長須,不屑地輕聲說道:“井底之蛙,可悲可歎。”陳霽窘得麵皮通紅,拱手在那不知所措。少年微微一笑,隻是喝酒,不再看向陳霽。
雨漸漸小了些,滴答滴答地落在竹葉上,風聲也慢慢平息了下來。威武漢子喝著酒問道:“主公,那周公瑾是何等人物,竟讓你如此掛念?”剛剛才訕訕坐下的陳霽也豎起了耳朵,想聽聽這少年和那周公瑾到底有何淵源。
少年放下碗,不緊不慢地說:“你們也聽說了,公瑾家世代從仕,他堂祖周景、堂叔周忠,都曾官居太尉之職。其父周異,也曾任洛陽令。”接著喝了口酒:“他少與我交遊,可謂情同手足。今次前去,除了一敘舊情,更是想與他談談這天下之勢。公瑾胸懷壯誌,他日若能隨我一同回江東,必為良才美玉,是不可多得的股肱之臣啊。”
“哦,果真如此?”虯髯大漢眼睛一亮,放下酒碗,盯著少年:“哈哈,我聽說那周郎容貌頗美,不知與主公相比誰更勝一籌啊?”“公覆謬矣,主公隨破虜將軍披堅執銳,南征北戰,勇不可當,周郎可遠不及我主公也。”威武漢子笑著喝幹了酒。
少年正側耳傾聽著林外漸息的風雨聲,聞言豪邁一笑,站起身來撣了撣平巾幘,牽過了馬,對著眾人說道:“怎的,要將我比做鄒子啊,周郎之美,可遠甚於公覆德謀你們這些城北徐公。”
齊相鄒忌自知容貌昳麗卻不及城北徐公,曾故意問美於妻妾門客,皆言忌美,蓋因各有所求也。這個典故陳霽也讀到過,看得出來,這少年不但為人豪爽,言語間有任俠之風,還頗好玩笑,與家臣關係很是融洽。
一片笑鬧聲中,眾人離開竹林。少年一躍上馬,對陳霽微微拱了拱手,打馬便向南飛奔而去。陳霽慌不迭地躬了躬身,再抬眼,隻剩下馬蹄濺起的泥水在遠處飛灑。他歎了口氣,找回了樹棍,一步一步繼續順著南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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