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那一眼,他已經記住了屋內四人的位置,知道他們都在前廳。陳霽就地一滾,手指摸到了一疊竹簡,竹簡中還包裹著一張羊皮。得手了!他心中暗呼。此時鬼笑聲再起,陳霽順勢一卷,再向後一滾,慢慢蹲起身子,支開窗戶向外一踏,緊接著再收回右腿,放下窗戶,揣好竹簡,悄悄轉過屋角。
終於成功了。陳霽平複著心情,一邊回味著剛才的動作,一邊扭頭看了眼四周。此刻百鬼的笑聲越來越弱,漸漸聽不見了。陳霽知道這是準備撤退了,貼著牆根就要繞回去,腳邊被絆了一下。他踢開石子,回頭看了眼。
一張青麵獠牙的夜叉臉,正緊緊貼著他的鼻子,呼呼地冒著熱氣。
“啊!!!”好像冷水滾進熱油鍋一樣,陳霽感覺脖子後的汗毛都要炸開了。他慌得躺在了地下,一步一步往後挪。夜叉似乎並不著急吃他,跟著他一步一步走了過去,還踢了踢他:“你是何人?好吃嗎?”
“不好吃不好吃不好吃不好吃......”陳霽腦子全亂了,舌頭似乎也不是自己的了,跟著他的問話一連說了十幾遍。夜叉點點頭,似乎笑了起來,身體一抖一抖的。背後又出現一張如白綾一樣雪白的臉,緊緊盯著陳霽。陳霽的心髒快要蹦出來了,嘴裏不知道在喊些什麼了。夜叉停了下來,歪頭看著他,身後的白臉人麵無表情,舉起了短刀。
一聲淒厲的夜鶯叫,喚醒了陳霽。“我在幹嘛!快回去!”一連串的念頭如驚雷滾過,陳霽忽然一揚手,塵土飛揚,接著一縱身,扭頭便跑。“追他!”杜林一把揭下麵具,跟著就跑。又是一聲劃破長空的啼聲,清冷的月光下,一道碩大的黑影從天而降。“阿勒瑪斯!”杜林喜出望外。
陳霽向著密林深處發足狂奔,耳邊傳來一陣風聲,刮得他耳廓生疼。扭頭一看,一團黑影如離弦之箭般襲來,狠狠在他肩膀上抓了一道。“啊!!!”淒慘的叫聲從密林裏傳出去很遠,陳霽玩了命地直往前跑,直到被拉住打了兩記耳光,還在神經質一般的搓著肩膀。
一張疤痕臉映入眼簾,周泰冷冷地看著他:“竹簡呢?”陳霽大口大口喘著氣,一邊拍著肩膀,眼神渙散:“鳥,鳥,鳥......”“啪啪”又是兩記耳光,周泰不耐煩地把他揪了起來:“竹簡?”見陳霽還沒從剛才那一下緩過來,一腳跺在肚子上,踢了開來,轉身惡狠狠地看著要離:“自己裝神弄鬼,反倒被別人嚇破了膽!”要離局促地看著不省人事的陳霽,一臉的尷尬。周泰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房兔和心狐,手一揮:“你們去!連竹簡帶人,一起給我弄回來!”要離苦著臉,走到近前,低聲嘀咕了幾句。周泰的臉色變得青白,狠狠啐了一口,忽然想起什麼,指著陳霽喝罵道:“慫驢蛋子,他還怕鳥?”要離張了張嘴,攤了攤手。“捆上!”周泰衝著要離大吼了一聲,轉身上了馬。
“阿勒瑪斯!”金雕穩穩落在了楊阿若的肩膀上。“我看看我看看,有沒有瘦啊,掉了幾根毛啊......”杜林興奮地手舞足蹈。“這......是你的鳥兒嗎?”一回頭,一個眉清目秀的小女娃,正怯生生地看著他。“是啊,多謝小姐喂我的大鳥。”杜林眉飛色舞。蔣嘯天一行人也趕來了,看見女娃都是一愣:“小詩,這麼晚了你出來幹嘛?”
小詩看見少年甜甜地一笑:“嗯,子翼哥哥。”轉身對步騭他們說道:“子山兄,我方才睡不著,起來喝水,瞅見天上的星星特別亮,看著看著就瞧見有一大團黑乎乎的影子飛向前麵的溪水邊,溪水邊有什麼物件一閃一閃地亮著光,等我過去看時,就看見這隻大鳥,溪水也不亮了。我怕它叨我,拿了繩子捆它,它可好了,也不蹦,比咱隔壁王氏嬸嬸家的母雞還要乖呢,我就想把它拿來給子翼哥哥看看,這到底是個什麼鳥,該不會是鳳凰吧?”
她說起話來眼睛忽閃忽閃的,一邊說著一邊還咽著口水,看得杜林心裏一陣癢癢,真想掐一掐她粉嫩的小臉蛋。子翼皺著眉頭不說話,蔣嘯天拉過小詩,柔聲道:“好了,這鳥也找到主人了,你快回去歇息吧。”小詩嗯了一聲,看著子翼笑了笑,想起了什麼,又說道:“這鳥兒勁可大了呢,我捧著它,還捆著爪子,忽然看到什麼,噗啦一下就飛走啦。”杜林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小腦瓜,還沒說話,子翼的聲音響了起來:“詩兒,快回家吧,下次晚上別再出來了,外頭壞人多。”“知道了子翼哥哥。”小女娃清脆地應了一聲,轉身就跑了。蔣嘯天一揮手:“屋裏請。”
楊阿若檢查了一圈,回頭道:“無甚大礙,就是被驚到了,飛羽和骨骼都沒事。”杜林看了看,放下心來。折騰了一夜,眼瞅著天就要亮了。他站起身,拱了拱手:“實不相瞞,在下確實不叫王翰博,我叫杜林,乃是西域遊商,這是我們商隊的金雕,特地追它至此,打擾諸位了。”蔣嘯天看著他們要走,忽然心裏一動,問道:“你們這是回下邳?”“正是!回去有買賣。”蔣嘯天一下站了起來:“若如此,我與你們一起同去。”
望著眾人不解的目光,蔣嘯天解釋道:“久聞北海孔融大名,我一心想要拜他門下,無奈路途遙遠。不如這樣,你二人帶我等上路,盤纏我自會給你,如何?”杜林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步騭和衛旌,搖搖頭:“就兩匹馬,帶不了那麼多人。”
“嘯天,你這就要走?”步騭一晚上沒睡,此時也是睡眼朦朧嗬欠連天了,“要去你二人去吧,我與衛旌可不願去北海種瓜。”蔣嘯天點點頭,拉過子翼,拱手道:“杜少俠,這位是愚弟蔣幹蔣子翼,也是一心求儒問道的。”杜林無奈地搖搖頭:“也行,盤纏可不能少啊。”“那是自然。”蔣嘯天一口答應,又去跟步騭交代些什麼。
杜林看著他去收拾物件,忽然想起一事,問道:“你叫蔣幹?那個竹簡和羊皮卷上寫的什麼啊,借我看看唄。”
“少俠客氣了,不過是家父留下的物件,無甚稀奇。”
“嘁”杜林笑了一下,轉身走出了門:“你那個詩兒妹妹倒是挺可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