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後哄著抱在懷中的玉蘭,淡淡言道:“皇後之選,陛下心中不是早已有了人選嗎,又何須來問老身,隻是永巷的那幾位夫人,許夫人是陛下結發之妻,霍夫人與薑夫人出身高華,旁人雖不足慮,然也不可小覷,總要有個製衡才好。”
陛下淺笑道:“太皇太後竟如此喜愛公主,隻是不知她來日是否能如子墨那般冰雪聰明。”
“昔年陛下曾救下薑夫人,使她免遭香消玉殞之禍,如今舊人重逢,陛下難免著緊些,隻是陛下須記得張弛有度。”
陛下雖訝異於太皇太後怎會知曉他與薑子墨之間的舊事,卻多了幾分惶恐,道:“朕省得,此番公主滿月在即,朕思量著給薑少使一個恩典,也權當長一長戰國貴族們的臉麵。”
“不過是一個長公主的名號,自然是使得的,老身也頗看重薑氏。”
不過三五日的工夫,長樂宮便以陛下的名義,賜封公主玉蘭為益陽長公主,另賞賜了薑子墨綾羅二十匹。
這樣一個消息,如同一陣風一般在永巷與掖庭中吹過。
“不曾想,太皇太後竟願如此抬舉薑氏!不過區區滿月的孩子,竟也給了長公主的名號!”
陸良人局外人般,笑言:“不過是公主罷了,即便是長公主又如何,再得寵愛也隻是一個女兒,陳夫人可是失態了。”
陳岫顏臉色一變,這才訕訕一笑:“讓陸良人見笑了,妾心中積鬱,這才口出妄言,幸得陸良人提點。”
“太皇太後給了長公主的名號,這才是絕了薑夫人登臨後位的可能,陛下未曾立後,朝臣們心焦,太皇太後亦是如此,難道陳夫人如此聰慧之人,真真瞧不透這其中的關竅?”
因著玉蘭獲封長公主,宮裏宮外都送來了一份賀儀。
薑子墨並不喜理會這些物事,便由著令華與令玉拾掇著各色禮物,隻選出了些上佳的送去了長樂宮與各位夫人處。
夜,一陣陣風吹過,已然少有白日裏的那般燥熱。
博山爐中點著的香似乎已聞不到香氣,令華著意又添了一些。
“夜深了,早些去歇著吧。”
令華並未遵從薑子墨的意思,隻是將一枚細細雕琢了玉簪花的玉簪放到了薑子墨的麵前。
一時間,薑子墨就好似是心中的那一處決不能被觸及的柔軟被狠狠地紮上了一根針,疼到連呼吸都困難,可偏偏又是如此的清醒地感受著這份疼痛。
“這是混在府裏送上來的賀禮中的,想來是他托公子放在其中的,按例,夫人當賜禮給至親,是否……”
“你,下去歇著吧,此事暫且擱置一旁,待過幾日再議。”
薑子墨的手緊緊握著那一枚簪子,在這一刻覺得自己竟這般難過與害怕,連說話的聲音都似虛脫了一般。
令華退下之後,薑子墨幾欲落淚,直至令玉來收拾床鋪,薑子墨才緩了過來。
“咦,這不是夫人入宮前得的及笈之禮嗎,夫人怎這時取出來了?”
薑子墨搖了搖頭:“無事,隻是選一選與宴時的飾物罷了。”
主仆兩人兩下沉默,令玉鋪好床鋪後,見薑子墨有些怔愣,本欲勸上幾句,可還是轉身離去,隻是卻未見有一道黑影一閃而過。
在封長公主的盛大宴席上,薑子墨也魂不守舍,隻是那一枚玉簪穩穩地簪在發髻上。
薑子墨本已備下些禮物,哪知陛下早已賜予了齊國公府,令薑子墨詫異之餘,已讓人足以知曉,在陛下心中薑子墨的與眾不同。
“今日是長公主的好日子,怎的夫人瞧著這般魂不守舍,莫不是對不能親自撫養長公主,而心生不快?”
陳岫顏的話讓薑子墨回了神:“陳夫人說笑了,公主得太皇太後垂青,便是旁人無法得到的好福氣,又何來的心中不快。”
陳岫顏似乎飲酒頗多,臉色紅潤,頗有些醉意,說話時身形有些搖晃,好容易穩住了身形,才道:“多謝薑夫人提點,隻是薑夫人也要善自珍重才好。”
暗夜沉沉,也不知這一夜有多少人無法安然入睡。
昭陽殿從一早便已然亂成了一鍋粥,而陳岫顏似乎連發生了什麼事都不知道,見宮人們都驚慌失措的模樣,很有些錯愕。
“好端端的,爾等如此慌亂成何體統!”
一直在許平君身邊伺候的景然此時倒還鎮定,回道:“回夫人的話,殿中無事,請夫人不必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