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他因為榮敏珩的死而氣到吐血,我才知道,原來報仇真的很過癮。”
“人最可悲的是,失去了辨知能力,思維成為他人利用的工具。”戒塵居高臨下,“你被報仇的快感所誤導,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恨什麼。”
“這世上,除了知道越多的人死得快,還有一種人也死得很快。”張磊將槍口對準了戒塵的胸口,“偏就巧了,你榮秉塵就是這種自以為是的人。”
“張伯……”我嚷了一聲,引來張磊的不悅,他回身朝著地麵開槍,巨響嚇得我尖叫,心神一震,我捂著耳朵踉踉蹌蹌地後退,與此同時,戒塵不顧危險,奔向我抓住我的手腕,並且將我護在自己身後。
“那天晚上,張彬來找貧僧,他不明白上一輩的恩怨,卻不得不按照你的安排潛伏在榮少身邊,他對仇恨產生了疑惑,他根本不願入局,而你,作為父親,卻偏要將自己的兒子推入火坑。”戒塵激怒了張磊,他朝著我們身邊,又開一槍,擊中了花瓶,我嚇得一抖,從背後抱住了戒塵的腰間。
“歐銘宗,這個被你遺棄幾十年的名字,你還記得嗎?你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了,為了報複榮莊,你何止失去的是自己,現在,你失去了你唯一的親人,張彬才是你的親人,你究竟什麼時候才能清醒。”戒塵到現在還想留給張伯改過的機會,“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連張彬都能做到的事情,你身為人父,更要……”
“住口。”又一槍擊中了我們身後的鞋櫃,我嚇得大喊,“張彬說,他連一隻貓都不如,他是被你逼死的,是被你這個父親活活逼死的。”
這一刻與前一刻,截然不同,槍聲停止後,人的心,被我剛剛的一句話擊中了。
後退半步,張磊的手,顫顫地握住槍柄,“他死了?他真的死了?”
麵色慘白。他握著一把雙刃劍,鬆開後,見到自己的雙手沾滿了鮮血,不是仇人的血,是他兒子的血,駭心動目。
“我兒子沒死,他沒死。”靈魂結成硬塊,他猛然舉槍,朝著我們,扣動扳機。
一觸即發。戒塵伸出右手,掌心擋住了槍口,他的手指同時繞住了張磊的手指,扳機狹小的空間,硬是塞滿了四根手指,瞬時,動彈不了。
“亂自心起。”雙目凜然,盯住張磊的狠厲,戒塵無懼無畏,麵不改色,“一念地獄,不要再繼續加重罪業,貧僧心疼的是你兒子。”
他說話之際,手指慢慢地放開,我心裏一緊,擔心戒塵放手後,張磊會扣動扳機,開槍傷了戒塵。然而,時局輪回百轉,人心無常莫測。
“南無阿彌陀佛。”雙手合掌,諸佛定心,如蓮花,生出慈悲,成萬象虛化。戒塵臨立巍然,因包容一切,心境廣大若海。
張彬不止一次質問父親,為什麼一定要讓他出賣榮少,他不明白上一輩人的仇恨,他不願入局,卻不能忤逆父親。直到,他接到毒殺小鳳的指令,他發現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為什麼,為什麼……”張磊心中輾轉淒愴,他雙腿一軟,跪在地上,豎起槍,支撐著自己的上半身。時間將仇恨稀釋,他開始眷戀家人,當榮致華被殺,他心裏掠過一絲輕鬆,他想,總算完成了任務,他可以退休了,他打算帶著妻兒遠走高飛。
易政賢找上門,新的任務落在兒子身上,他們要毀滅榮莊,拿到寶物,這才是最終目的,所以死了一個榮致華,才是複仇的開始。
“張彬留下最後一口氣,爬到我身邊,告訴我,如果我活著,一定要找到你。”情緒悵悵,漸漸地平息恐懼,我從戒塵身後走出,站定張磊跟前,“錄製那段視頻,托人送給你,是我要完成張彬的臨終遺言。”
“你說的,是真的?”張磊收拾心情,仰頭看著我,“子彈也是真的?”
“我記得,他身中五槍,後麵警方找到他的屍體,也的確找到五枚彈殼。”
“易政賢開槍?”張磊的麵容異常冷靜。
“是,他開槍,他要找個替死鬼,他認為,張彬早晚會出賣他,所以先下手。”為了讓張磊更加信服,我借用了戒塵的話,繼續說道:“嗜欲過深之人,其心不正,為這樣的人賣命,你應該知道,會有什麼樣的下場。”
張磊瞪視我,拿著槍起身,他的眸色淒厲而狠毒,不肯放過我和戒塵。
“你們也應該知道,欺騙我,會有什麼下場。”說著,張磊轉身準備離去,我上前一步,急問,“張伯,你可以和警方合作,你……”
“過來我就殺了你。”張磊側身舉槍,輕蔑啐道,“別以為我會相信你們。”
那他究竟是相信還是不信?我不明白,也問不明白。張磊打開房門,背對我們猶豫片刻,而後他大步離開,頭也不回。
“戒塵,我們怎麼辦?要不要報警?”
“回榮莊,我要見一個人。”戒塵拂袖轉身,似乎另有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