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芪明白,內閣撥款重建,對軍士進行撫慰。這些北海艦隊的豐厚補償,全都是王璞一手策劃的,倒不是他良心不安。自己的把柄已經被這麼多人握著了,身上背負著一萬多條人命,如果不做點什麼避人口舌,那麼肯定會引起北海艦隊高層將領的公憤。
雖然王璞在擔任學士之前就已經對內閣滲透的差不多了,現在內閣裏的六部長官,都察禦史都聽著他的話。對北海一點也不補償的話,引起了公憤而導致國是院中的人對此次事件進行深入調查,那麼肯定會影響他下一屆首輔的選舉。
白芪感到很累,他在床上靜靜地躺了一會。然後掀開被子,在薑如約的攙扶下走出臥房。
白芪已經很久沒有回過南京的家了。他在滄州擔任了七年的指揮使,上一次回家還是五年前。
白芪的妻子在產下兒子之後就難產去世,自那以後白芪沒有再娶。他和兒子白蘆的感情並不好,為了公事很少顧及兒子的感受,自從五年前白蘆前往歐洲直巡府擔任指揮僉事,就再也沒有發過一封飛信回家過。都是白芪從翡冷翠回來的同僚好友口中才能得知兒子的平安。
白家傳到自己的手中,被弄得父子反目,家業凋零。白芪一臉苦笑,在薑如約的攙扶下慢慢朝中庭走去。
白家的府邸非常大,而且看得出曆史悠久。中庭種植著一棵參天的樟樹,足有三人合抱之寬。烏磚鋪成的地麵被剛剛的雨水澆的漆黑油亮,雜草從磚縫裏恣意地往外擠著。白芪回頭看了一眼自己臥房的牆壁,上麵布滿爬山虎。仲夏的勃勃朝氣給這座昏暗的老宅添上一層翠綠。
這個宅院大概建於三百年前,風格和應天府大多數仿番式的建築顯得格格不入。白芪充滿好奇的四處走動著,仿佛這裏並不是他的家,而是一個記憶的寶庫,每個石頭,每條欄杆,總能喚起白芪腦袋裏被塵封已久的畫麵。自己已經五年沒回來了,走的時候偌大個宅院就雇了個看門人,然後就去了滄州。五年時間,長也不長,短也不短,卻足夠把一個熟悉的地方變得陌生。兩人在中庭轉悠了半天,又轉悠到那棵大樹底下。
白芪笑著向薑如約講起以前在這顆樹底發生的事。他小時候,調皮不好好讀書,就扒掉褲子被父親拽到樹底打。然後自己負氣出走,鑽到運貨的馬車裏麵,當馬車在過江時自己毫不知覺的爬出來,然後掉到長江裏。被打魚的漁夫用網撈了起來送回家。然後又是被父親毒打。
薑如約聽著指揮使的故事,笑的直不起腰。白芪也笑著走到樟樹底,摸著斑駁的樹皮。想起以前妻子還在時,兩個人夏天夜晚都會到這裏乘涼。樟樹驅除蛇蟲鼠蟻,所以周圍沒有多少蚊蟲。總能在樹底美美的睡上一覺。現在自己卻是孤家寡人,愛妻二十多年前就離世。兒子與自己反目。隻能把身心撲到艦隊上。
白芪回頭看著薑如約,這個小夥子生著一副硬朗俊俏的麵龐,還有一絲絲傻氣。但每逢作戰,眼光裏卻總能透露著和他年齡不相符的幹練。白芪想起那天踢了薑如約一腳,有點愧疚,關切的詢問道:
“弈斟,肚子還好嗎?”
薑如約楞了一下,想了好一會才想起這茬,一手摸著腦袋一手揉肚子,傻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