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塍已經離去多時,但是,閑詩紛亂的心卻久久無法平靜。
那些篤定的事,再一次沒有按照她設想的樣子發生。
嫁給花流雲的時候,她以為洞房會發生,但結果沒有發生,嫁給朝塍的時候,她更加以為洞房會發生,但結果也沒有發生。
不是她對洞房充滿期待,而是那種猜錯結果的感覺,實在是很糟糕,空空的,慌慌的,怪怪的。
那時花流雲丟下一番決絕的話離去,她想通之後,渾身都是舒暢的,覺得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但今晚,朝塍已經離去那麼久了,她居然還是沒有想通。
當然,閑詩明白,她久未想通的重要原因,應該是那兩個未曾被朝塍認出且冤枉到花流雲身上的牙印,或許還有其他,譬如,他已經知道了她不再擁有他所看重的清白之身,為何還不對她采取行動?哪怕是在言語上判給她一個死刑亦可,但是,他卻簡單地一走了之,真是可惡、可恨!
靜謐的夜愈發深邃無聲,閑詩蓋著厚厚的被子,卻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或者說睡不踏實,沒有絲毫困倦,一顆心怎麼也安寧不下來。
從幾年前開始至今晚,閑詩想的全是朝塍萬惡的一切,細數他的罪狀,他被她罵了無數遍。
當閑詩覺得今晚她肯定睡不著的時候,門突然被推開,這一次,閑詩聽得分明,一顆心緊張到嗓眼,是誰?是朝塍那個家夥嗎?
在這個完全陌生的東宮之中,閑詩寧可希望,來人是朝塍,而不是其他陌生之人。
當來人朝著自己走近時,閑詩定睛一看,立即暗籲了一口氣,果然是他,隻是,他又回來做什麼?現在就要趕走她嗎?
隨著朝塍距離床榻越來越近,閑詩索性轉了個身,留給他一個冷然的背影,若是他有什麼話要跟她說,就這麼說吧,這個男人,多看一眼便多添一層煩惱。
當朝塍在床畔站定時,閑詩卻不自覺地咬住了唇瓣,同時閉上了眼睛,似乎連他投落在牆上的影子都不屑看見。
結果,閑詩既沒等到朝塍下逐客令之類,也沒有對她的去留問題作出表示,而是默默地躺上了床,躺在了她的身邊。
雖然他沒有直接鑽進她的被窩,此刻兩人身軀也沒有直接觸碰到,但隻消他們其中之一稍稍動一動,便必然會觸碰到。
閑詩繃直了身軀,一動不敢亂動,心裏則又將朝塍罵了一頓,偌大的東宮,難道沒有他就寢的地方,非得跟她這個不清白之人擠一個地方,他不嫌髒?
朝塍自躺下之後,便沒有再動彈過,而閑詩也不敢貿然轉身去看,一是怕不小心碰到他,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二是怕他誤會了她,還以為她對他有什麼意思呢。
閑詩的眼睛一會兒偷偷睜開,一會兒又緩緩地閉上,如此反複,身軀僵硬得像是快要不是自己的了。
厚實的被子全都蓋在她的身上,她不會感到寒冷,但身旁的男人身上除了穿著未脫的衣裳,未曾覆蓋任何,這寒冷的冬夜,不冷?
好幾次,閑詩差點將身上的被子甩過去給他一些,但在動作前,卻又猛地打消念頭,不斷地告訴自己道:那個壞蛋,蠢豬,凍死活該,何必可憐他?
或許,他身為男人,血氣方剛,根本不像女人一樣畏寒怕冷,譬如此刻他什麼也未遮蓋,還覺得太熱呢。
不知過了多久,仍舊異常清醒的閑詩耳邊,傳來男人均勻清淺的呼吸聲,好像已經睡沉了。
閑詩撇了撇嘴,這男人果然與眾不同,居然真的不怕冷,這樣也能睡著?
聽著朝塍那勻稱的呼吸聲,閑詩雖然仍了無睡意,但那顆之前焦灼不安的心,卻逐漸安寧下來,仿佛尋到了什麼依靠。
即便閑詩不願意承認,也心知肚明,如今在這陌生的皇宮,她的依靠除了朝塍,還能有誰?
許久許久之後,閑詩完全可以確定朝塍是果真睡著了,而不是假裝發出這種呼吸聲,便小心翼翼地朝著他轉過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