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不起眼的小盆立在院角,不知何時長出一株紫陽花,從主軀上抽出十來根枝條,蔥綠的葉子擎起一簇簇絢麗的藍色花瓣,仿佛通了靈性,搖曳出萬千清輝,相比之下,院中其它花樹黯然失色。
他擁著冰漩走到東院角,俯身輕撫其中一簇,唇角漾起一抹笑,“很喜歡麼?”
“嗯,這是我見過的,最好看的花,你說,要是開遍六海千山,該有多美麗!”
他看她一眼,愛意無限,“開在我心愛女子的頭上,更是美麗。”手移向花托,自然而然地將花朵折下,插入草環中,又折下第二朵,第三朵……
那時他們兩萬多歲,才是半大,冰漩的笑容仿佛雪在陽光下化開的漩渦,梨花紛落而下,色彩無言,浮華渡盡,最後一朵紫陽花恰好填滿了草環,他第一次吻了她,沒有留意到一花不剩的紫陽花植株在輕輕戰栗著。
花開一季,本就短命,紫陽花開,不過半季,三日後,院中紫陽花枝葉盡枯,伏盆而死,他有些惋惜,本打算次年花開時,再邀冰漩與他一道觀賞的,無奈紫陽花果真不適合在海中生存,便命園丁將它處理掉。
幾萬年光陰,匆匆而逝,物非人非,隻剩下一個殘破的廢盆。
冷真,當初的你,究竟有多疼?
他對冰漩最美好的記憶,因了她,成為不堪回首的痛楚。
傾身捧起廢盆,一聲裂響,剩餘的一半坍塌成碎片,“冷真。”他有些急切地低喚,才想起她早已不在。
園丁聞聲匆匆步入院中,見三太子注視著碎片,不好主動收拾,垂手立在一側等候吩咐。
“處理了罷。”歎息一聲,南澤走進殿中。
冷真,我再也不會放開你了。
此番尋找,仍然徒勞無功,冷真跟在楚赤暝身邊,一路打著嗬欠回去。
“在想什麼?”見他不怎麼主動挑逗她,她無趣又無聊。
楚赤暝含笑看她,“妙鬱仙子。”
“好哇!”冷真氣鼓鼓地一跺腳,“是不是看上她了?”
他揉揉她的頭,“瞎說什麼,她帶走一瓶惡靈,我關心的是這個。”
冷真仍不放過他,“你看上黑瓶中的惡靈了,裏麵有許多是女魂靈化成的。”
楚赤暝不可思議地看著她,“咳,女人就是喜歡無理取鬧。”
冷真也咳了一聲,“男人就會說女人無理取鬧。”
楚赤暝掃了一眼她小小的身體,“你現在是女人麼?十二歲的孩子。”
冷真,“哼,走著瞧,等長成女人了,不讓你碰。”
楚赤暝大吃一驚,一把將她抱起,忙不迭地道歉,見她終於笑起來,望了望天,“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我們從午時出發,回來仍是午時,要不,去音屏仙山探探情況?”
冷真神色一動,“對了,碧僑的行蹤,你們入音屏山搜過麼?”
楚赤暝道,“對於音屏仙山,確實該用搜這個字眼,你父君率十幾名渺仙直上音屏仙山,將妙鬱仙子的穴道點了,又凝了一個結界,罩住幾十名渺仙,暢通無阻地搜了個遍。”
冷真讚道,“不想父君也有淩厲的一麵。”
雲朵經過瑾萊仙山上方,向音屏山悠悠飄去,楚赤暝安逸地躺下,“是男人都有淩厲的一麵,嗯,小冷真,到我身上。”
冷真果真躺到他身上,後背貼著他厚實的胸膛,舒適而溫暖,他兩手交疊,覆在她的小腹上,分移向腰間,反複扣繞,她小小的身體被他翻來翻去,他的模樣出現又消失,她的笑聲飄蕩在半空,手指從他的臉上一次次掃過。
直到她頭昏腦脹,口歪眼斜,他才放過她,為她清醒了一下神誌,並將容貌板正,“看看,真是經不起折磨。”
飄悠悠過來一朵雲,兩名仙人有說有笑地交談,楚赤暝手在冷真全身上下一抹,她又變成了碧僑的樣子,他將她護在懷間,側身背對離得越來越近的仙人。
淡紫色的雲與他們腳下的藍雲擦邊而過,其中一名仙人道,“說的也是,冷真仙子離世十年,龍三太子再執迷也該放開了,無論怎樣,太子位失而複得,終歸是一件好事,六海千山的仙人,對他的評價和希冀要比四龍子高了不少。”
另一名頗為惋惜地歎了歎,“據夜仙子說,冷真仙子身葬望君山,魂魄轉世之前,曾問龍三太子是否愛過她,三太子隻是閉上眼睛,一言不發。冷真仙子便帶著遺憾離去了,倘若她知道三太子原本是愛她的,那該有多好,可惜世事無常,總是傷情。”
之前說話的那位道,“三太子也是有些咎由自取,他為冷真頹廢十年,重病纏身,還不如當初好好珍惜……”
聲音逐漸遠去,冷真抱緊楚赤暝,身體有些顫抖,“他們在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