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婦人聽到她的腳步聲,轉過身來看了她一眼,迅疾地朝西走去了。
淩雨琦來到大宅門前,隻見宅門緊閉,她望了望老婦人的背影,覺得那老婦人有些可疑。
三更半夜,她來到這大宅門前幹什麼?
她下意識地超老婦人追去。
經過北京日報社正門時,她心裏有點緊張,7年前“反右”運動開始不久,報社有個編輯由於打成右派,在這裏跳樓自殺了。
又是一個冤魂。
她加快了腳步。
那老婦人出了胡同西口,過了馬路,朝東單公園走去。
公園裏幽幽的一片,樹木參天,傳出陣陣花香。
淩雨琦愈發覺得這個老婦人奇怪,於是緊緊尾隨著她。
老婦人進了公園東門。
淩雨琦也跟隨走了進去。
這個公園不大,算是一個較大的街頭公園,不要門票,夜裏無人看管。
老婦人沿著山路上了假山。
淩雨琦也順著山路前行。
一忽兒,老婦人不見了。
淩雨琦感到納悶,她懷疑老婦人發現了自己,連忙隱到一叢丁香樹後麵,蹲了下來,仔細觀察著周圍。
不遠處樹叢裏穿出細微的水聲。
一忽兒,老婦人又出現了。
她朝山頂上的紅亭子走去。
淩雨琦亦亦步亦趨,她往下一望,下麵有個體育場,空空蕩蕩,矗立著幾個籃球架子,東麵有一排平房。
體育場的西南角有一片小樹林,黑幽幽的。
淩雨琦聽母親講過,解放前夕,北京大學有個女生叫沈崇,在東單電影院看完電影被兩個美國兵劫持到那片小樹林裏,慘遭強奸。
以後爆發力大規模的反美遊行,遍及全國,史稱“沈崇事件”。
老婦人已經走入小紅亭,坐在木階上喘息。
淩雨琦躲到一塊山石後麵。
這時,不知從什麼地方又冒出一個女人,她已坐在木階上,問:“後麵沒有發現尾巴嗎?”
老婦人回答:“沒有。”
那個女人身穿一件白色風衣,身材窈窕,舉止沉著。她又說:“黃妃他們總想炸毀那個地方,我覺得不妥。”
老婦人說:“我也覺得不妥,中共現在也沒有找到那個東西,這說明那個東西很可能還藏在那個院裏。如果能找到這個東西,老頭子一定會很高興,就是一時製造不出核動力航母,也可以有償交換情報。如果落在中共手裏,台灣岌岌可危。你想,中共一直想攻占台灣,統一全國。有了航母當然比那些魚雷快艇、潛水艇強多了。”
老婦人歎了口氣,“是呀,我也挺著急。黃妃這丫頭傲慢之極,根本不聽指揮,她不把小薇放在眼裏。”
那個女人說:“白黃兩家一直不合,小薇又把她妹妹打死了,幸虧她隻是懷疑,這下子是雪上加霜,更加不聽使喚了。不然讓大妹把她幹掉,當初二妹就是為了爭奪中共的一份核潛艇情報,殺了她的姐姐黃櫨……”
老婦人厲聲道:“不能再結怨了!如今正是急需人手的時候。再說,殺掉黃妃,黃飛虎會惱羞成怒,逼他走上絕路,他已經失去兩個女兒了。”
“可是現在意見分歧怎麼辦?稻春阿菊已經死了,她掌握的電台又不知藏於何處!咱們目前無法與總部聯係。”
“現在那院裏隻有姓夏的和一個公安,輪流值班,咱們要盯住他們。”
“這個公安也不簡單,叫肖克,是龍飛的助手,是咱們的老對手,經驗豐富。”
“我聽小薇說,龍飛活了過來,還在醫院裏。他如果出院,凶多吉少,不如去醫院幹掉他……”
“怎麼個幹法?”
“在飯裏下毒,或者裝扮成護士下手……”
淩雨琦聽到智力,心裏“咯噔”一下,腳步一軟,踩落一塊石頭,發出聲響。
“誰?”老婦人和那女子一起站了起來,找這邊走來。
淩雨琦顧不上許多,拚命往山下跑……
她跑出公園東門,鑽如胡同。
等她率領公安人會員又來到這個地方是,亭子空無一人,隻留下雜亂的腳步痕跡,連煙屑和痰跡也沒有留下來。
淩雨琦跟李副部長彙報後,龍飛馬上被轉移到301醫院後麵一處秘密病房裏。龍飛想出來工作,李副部長讓他在休息一段時間。
淩雨琦近日到唐秋弦居處在所在地居委會和派出所調查,調查結果是:唐秋弦從解放前就在北京生活,她的父母都是畫家,父親是浙江人,母親是湖南土家族人,5年前她的父母在遊覽浙江嵩山時遭遇車禍死亡。唐秋弦經人介紹與《燕山》雜誌社副主編林淳風相識並結婚。林淳風是滿清王爺的後代,生性風流,喜歡拈花惹草,平時有不少緋聞。他長得眉清目秀,才華橫溢,口才很好,很得女人青睞。林淳風被唐秋弦的眉毛所吸引,唐秋弦被他情意綿綿所打動,認識3個月後,這對才子佳人旅行結婚,步入夫妻生活。可是林淳風舊性不改,經常與外麵女人過夜,唐秋弦與他經常發生口角。林淳風對唐秋弦拳打腳踢,實施家庭暴力,鬧得四鄰不安。唐秋弦幾次提出離婚,林淳風堅決不同意,幾次跪下求情,這樣反反複複數次。林淳風對外麵的女人情感還相當投入,每次寫的情詩誠摯感人,與情婦分手時悲壯感人,贈錢餞別。使得一些分手女人心存僥幸望穿秋水,苦苦等待,還有服毒自殺未遂。有個實習女生,在編輯部實習,年方20歲,生得楚楚動人,情竇初開,林淳風與她耳鬢廝熟,雲雨幾番,又覺乏味,提出與其分手。那少女乃烈性女人,手持菜刀把他後背砍出了一道肉縫兒。呂飛從醫院回家養傷,唐秋弦百般照顧,問寒噓暖,又幫助那少女找到工作,防止她卷土重來,與其同歸於盡。呂飛傷口愈合後,起初對唐秋弦感恩不盡,破天荒地為妻子洗腳、洗臀、洗內褲,還用了不少《素女經》裏教授的雲雨真功夫。可是好景不長,他上班不久又與新調來的一個叫楚春曉的女編輯打得火熱,徹夜不歸。這讓唐秋弦非常苦惱,幾次跑到丈夫的單位找那女編輯理論,那女編輯對她嗤之以鼻,冷冷地說:“你還不了解你的老公嗎?你有本事跟他離婚呀!”唐秋弦氣憤至極,回敬她一句:“母狗不翹腿兒,公狗能往前撲嗎?”那女編輯聽了,氣急敗壞,兩個人在辦公室扭打起來,唐秋弦扇了她幾個耳光,她揪下唐秋弦一綹頭發。晚上,林淳風鎖緊房門,趁唐秋弦洗澡時大打出手,打掉唐秋弦一顆門牙,打斷她兩根肋骨。鄰居敲門,他堅持不開。鄰居保安,派出所的民警登門造訪,唐秋弦攤在房角哭泣,呂飛憤怒未消。從此二人分居,各住一屋。
淩雨琦到唐秋弦所在的小學調查,校長對唐秋弦讚揚不已,說她工作敬業,教學水平較高,對人彬彬有禮,積極要求進步,近年來每年都是優秀教師,她教過的學生有的已考上美術院校,又有的在全國全市美術沒賽中獲獎。校長也耳聞他們不和,她的丈夫生活作風不檢點等。
淩雨琦最後來到林淳風所工作的《燕山》雜誌社的上級單位,北京市文化局,文化局以為副局長熱情接待了她。這位副局長反映林淳風聰明,有才華,組織能力較強,工作幹勁大,喜於團結同誌,業餘時間還從事文學創作,喜歡寫一些詩歌、散文,被一些報刊發表。缺點就是生活作風不嚴肅。他很有女人緣,平時在單位總有一些女性圍著他,其中不乏女作者。有的是來送稿件,有的拿來稿件請他指點。他也很有耐心,有的放矢地認真指導,讓對方滿意而歸。去年編輯部調來一個叫楚春曉的女編輯,此人長得漂亮,喜歡文學,平時也寫一些小詩和散文,她離婚多年,一直獨身。她和林淳風一拍即合,兩個人很談得來。風傳他們有那種關係,可是至今沒有確鑿證據。共產黨是講證據的嘛!我曾經找他談過話,讓他注意這方麵的問題,他說,我們隻是愛好相同,沒有發展到比同誌更近一步的關係,請組織放心。
這位副局長說,《燕山》編輯部就在旁邊樓裏,你可以去看一看。
淩雨琦離開文化局大樓,來到旁邊一座辦公樓,《燕山》編輯部在四樓,她徑直來到四樓。
樓道裏靜悄悄的。
她遇到一個男編輯,問他:“林淳風副主編的辦公室在哪裏?”
這位男編輯告訴她:“在420房間,進門要先敲門。”
淩雨琦找到420號房間,右上角有一個牌子,上寫“副主編”3個字。
她沒有敲門,推開門走了進去。
這是一個套間,她走進裏間,正見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和一個女人緊緊擁抱接吻,兩人都穿的挺時髦。
淩雨琦故意幹咳一聲。
兩人迅速分開。
男人生氣地說:“你設個人怎麼不打招呼就進來了?”
女人羞紅了臉,低著頭,從淩雨琦身旁滑過。
“春曉,春曉……”男人追了幾步。
女人已溜出房間,“砰”的一聲把門關上了。
男人朝淩雨琦問:“你是找誰的?”
“我是公安局的,來找林副主編。”淩雨琦掏出工作證,遞給他。
“噢,你就是那天到我家的那個人?”
“對。”淩雨琦點點頭。
“我找你調查一點事情。”
“什麼事?又是家庭暴力?不會有了,我不久就要和她離婚了,這次是真離了。”他坐了下來,示意淩雨琦坐在他對麵的椅子上。
“你為什麼跟她離婚?”
林淳風攤開雙手,無可奈何地說:“蘿卜白菜,各有所愛。我們緣分已盡,我找到了真正的愛情。”
“你以前不愛她嗎?”
“說不上,我看重的是她的美貌,她的風度和她的身材,可是結婚後,我才發現我們並不是一條船上的人,她鬱鬱寡歡,好多方麵不願意和我配合,而且我們也沒有孩子。總之,我厭倦了,厭倦了這種生活。我找到了真愛,我就要和剛才出去的那個女士結婚了,她才是我正在要找的女人,她太有女人味了。”林淳風說到這裏,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我可以抽煙嗎?你不在意吧?”他從抽屜裏拿出一盒哈德門牌香煙,手上一彈,挑出一支香煙,又從兜裏摸出一個打火機,點燃了香煙。
“你要不要來一支?”他搖晃著周中的煙盒。
淩雨琦搖搖頭,“我不抽煙。”
他說:“東北的女人一般都會抽,‘嘴裏叼著大煙袋’,這是東北的大三怪之一。”
“我來了解一下,唐秋弦在北京有親戚嗎?”
他搖搖頭,“沒有。她的父母在幾年前出車禍死了,北京就她一個人。對了,前幾個月她有個遠房小姨從南雲來了,在我家住了幾天。”
“遠房小姨?長得什麼樣?”
“像是有錢人家,穿得挺講究,有三十多歲了,走路說話很有風度,有派頭,也可能是官太太。”
“她住南方什麼地方?”
“她說是廣州。”
淩雨琦又問:“唐秋弦有朋友嗎?”
林淳風搖搖頭,“沒有。她性格孤僻,待人挺熱情,可是敬而遠之。平時喜歡在家裏畫畫兒,有時到郊區山裏寫生。她和同學也不怎麼來往,同時也很少到家裏來。客觀地說,她這個人不壞,在情感上比較專一,不像我那麼花心……”
“你承認自己花心?”
“我就是一個花心大蘿卜!”他得意地笑了。
他有神秘地說:“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什麼秘密?”
“我剛才才把老婆的照片拿給剛才那個同事看,她一看,呆住了,說這不是她的同班同學白薇嗎?我說這是怎麼回事呢?他的那個同學36歲了,我老婆才30歲,天底下相像的人太多了。我還有一個疑團……”
“什麼疑團?”
“我總覺得唐秋弦的父母不是親生父母,她長得跟他們一點也不像。她個子高,有一米六八。她的父親才一米六二,母親隻有一米五八。她長得白淨,皮膚像涼粉一樣,可是她父母膚色是黑褐色。她是瓜子臉,她的父親是長茄子臉,沒去親是高顴骨。她怎麼連她父母的一點特色也沒有?所以我懷疑,他有可能是私生女,或者說保養的。”
淩雨琦說:“我見過你家的相冊,他清晰地祖上可能是官宦之家。”
林淳風一拍桌子,叫道:“公安同誌,你真有眼光。我也懷疑她家的祖上是顯赫家族,還不是一般的光宗耀祖,可是她卻不肯說實話,可能是怕自己成分太高了,她天地家庭出身是自由職業者,什麼自由職業者,連妓女、賣手藝的人也都填的是自由職業者。”
淩雨琦問:“我能找你那個女溶蝕聊一聊嗎?”
他說:“沒問題,我去叫她。”他走了出去,一忽兒引著剛才那個女同事走了進來。
淩雨琦示意她坐下來。
林淳風指著她說:“她叫楚春曉,是我們雜誌社的台柱子。”
楚春曉生的文雅端莊,一雙眼睛,秋波閃動。她說:“生命台柱子?我要是台柱子,這個雜誌得塌了不成!”
“春曉同誌,我問你一點事。剛才了副主編說你看到他妻子照片,好像認識……”
楚春曉說:是啊,她長得太像當年南京中山大學新聞係的同班同學白薇了,可是老林說不是,他的這個老婆隻有30歲。你說巧不巧?
前些天我在王府井大街東安市場門口遇見一個跟白薇相像的女人,她也說我認錯人了,然後走掉了……
淩雨琦想起來了,這個楚春曉就是幾天前她在東安市場門口遇到的那個女人。
楚春曉有說開了,“要說白薇可是我們學校校花,走在大街上,她的回頭率可高了。我們班當時有一個叫龍飛的男同學,長度甭提有多帥了,又有學問,他跟白薇好上了。當時我也喜歡龍飛,他才貌雙全,誰不喜歡?我也追龍飛,龍飛很善良,他不好意思回絕我,隻是把我當小妹妹看待。白薇可吃醋了她們家有勢力。我後來被一個流氓強奸了,估計就是白薇照人幹的。我忍痛轉學了,後來一直沒有他們的確切消息。我一直在尋找他們,我找白薇是為了要教訓她,我要當麵給她一個耳光,洗雪我的恥辱,但是她畢竟是我的同學。我也向奶奶龍飛,他是我心中的白馬王子,他一直在我的夢中出現,可是我有我眼見他,因為我不能把握的貞操獻給他了。解放後,我一直在雜誌社工作,先後換了幾個單位。後來我跟一個軍官結了婚,可是婚後生活並不幸福,生活情趣不一樣。當時隻圖他是黨員、貧農出身、人民解放軍上尉軍官,剛結婚一年就離婚了。當然也有其他原因,沒想到他正經八板兒,新婚之夜,他看出我不是處女,非常憤怒,覺得沒臉見人。他好像非常痛苦,對我的態度也變了。好了,不說這個了。我後來聽說白薇跟她的家裏人去了台灣,而龍飛一直幹公安……”
淩雨琦打斷她,“龍飛是我的上級,他是一個有名的偵察英雄,現在已經是局級幹部了。”
“是嗎?那太好了,你帶我去看看這個老同學吧,我太想奶奶他了……”
林淳風在一旁咳嗽幾聲,有些坐立不安。
淩雨琦說:“現在不行,他前一段受了傷,安排在一家我也不知道的一員裏養傷,等他的傷徹底好了,我再帶你去見他。”
“他受傷了?傷得重嗎?”楚春曉睜大了眼睛,站了起來。
淩雨琦從《燕山》編輯部出來,耳邊還回想著楚春曉的話語:
“龍飛的最大魅力不是他的外表,不是他的談吐,而是他的思想。就像一本書,有內容,使你越看越覺得有味道,一直想翻下去。”
“那時候,我雖然也喜歡龍飛,每天都盼望能見到他。能看他一眼,就覺得挺幸福的。我也覺得他跟白薇是天生的一堆,才子佳人,郎才女貌。元旦的那一天晚上,話劇隊在學校禮堂演出,龍飛演羅密歐,白薇演朱麗葉,兩個人一起倒在舞台上。當時我哭了,許多同學都哭了,那天夜裏,我哭濕了枕頭。太精彩了,人生就是一個舞台,我們都是戲子,台上的演,台下的看,演的人應該認真,看的人其實不應該這麼認真,可是我太認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