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鷲峰墜身(3 / 3)

龍飛說:“李副部長的講話非常重要,為我們破案工作提出許多中藥的思路,我們要尋找新的突破口,主動出擊。淩雨琦最近調查唐秋弦有不少收獲,她已向我作了彙報,我覺得非常重要,先請她向大家通報一下。”

淩雨琦把最近與唐秋弦的接觸,與林淳風的交談一級林淳風死於鷲峰穀底等詳細敘述一遍。

肖克歎道:“天底下怎麼會有這麼相像的人?兩個白薇?”

南雲說:“這裏麵肯定有名堂。”

龍飛說:“楚春曉是我當年在南京中央大學新聞係的同學,後來莫名其妙地轉學了。原來她是受到地痞流氓的汙辱,有所顧忌才離開的,這件事肯定是白薇唆使人幹的。我看林淳風突然死亡這件事也不是那麼簡單,他很可能是被害的。他絕不會一個人跑到鷲峰,一定是有人相隨,根據他風流的本性來看,相隨的很可能是一個女人。可是她們為什麼要殺害林淳風呢?”

淩雨琦說:“唐秋弦長期與林淳風分居,他們的關係已惡化,林淳風對她施行家庭暴力,而且林淳風有了新歡,他和楚春曉準備結婚,唐秋弦麵臨著離婚……”

李副部長說:“是不是林淳風發現了什麼?他發現了唐秋弦的什麼秘密?唐秋弦可以作為一個重要的突破口。還有她的那個遠方小姨,在廣州根本找不到這個人,大有來頭,這是一個神秘的老太太……”

龍飛決定去見他的老同學楚春曉。

他打電話找到了楚春曉,約她晚上6點在什刹海烤肉季吃飯。

楚春曉如約準時到來,她燙了發,穿著一件時髦的天藍色布拉吉布裙,高跟鞋,戴著一副墨鏡。

她一進烤肉季二樓的大廳,一下子認出了坐在窗前的龍飛。

“龍飛,你怎麼還這麼年輕?”楚春曉有些激動,雙肩顫抖著,摘掉了眼鏡。

龍飛站了起來。

楚春曉拉住他的手,眼淚淌了下來,“17年了,你還是沒有變,還是那麼帥,顯得更成熟了。”

龍飛笑道:“老同學,你還是那麼漂亮,那麼神采奕奕!”

楚春曉綻出了笑容,“老了,花開易見落難尋……”

兩個人坐了下來。

龍飛問:“你喝什麼茶?”

楚春曉說:“我不喝茶,今晚我要跟你喝酒,喝個一醉方休。”

“那喝什麼酒?”

楚春曉說:“說好,今晚我請,咱們喝茅台。”

龍飛點點頭,“好,就喝茅台,服務員,來一瓶茅台酒,原裝的,拿菜譜來!”

服務員很快拿來一瓶茅台酒,把菜譜也放在桌上。

龍飛把菜譜遞給楚春曉,“春曉,你點。”

楚春曉接過菜譜,點了一盤烤肉,十串羊肉串,牛肉絲炒青筍,桂花藕片,涼拌黃瓜,酸辣湯。

龍飛說:“春曉,你看,你幹起老本行,在雜誌社當編輯,我改了行,幹了公安。”

楚春曉歎了一口氣,“可我是江湖夜雨十年燈,漂泊不定,風波起伏呀!不像你家有賢妻,工作又那麼有成績,現在都是局級了,我該仰視看你了。”

龍飛說,“你現在不是挺好嗎?”

“好什麼?紅顏薄命喲。”她的眼圈一紅。

服務員陸續端上菜,兩個人對飲起來。

楚春曉喋喋不休地說起她的身世。

她講起轉學時的情景,不禁淚滿粉腮。龍飛隻得好言相慰。講起她嫁給一個軍官為妻,那個農村出身的漢子在新婚之夜,笨得不知和她如何做愛,一宿沒找對地方,累得滿頭大汗,氣喘籲籲,歎氣不已。楚春曉說到這時,眉飛色舞,哈哈大笑,笑得連眼淚都流出來了。以後講到和丈夫不合,經常碰到一些尷尬事,她有有些鬱悶。

龍飛很快把話題轉到林淳風身上。

說起林淳風,她滔滔不絕。

“我一看到林淳風,就噌出了火花,他的外表、作派、學問,也是我喜歡的那種類型的男人。他主動找我談話,問寒問暖。約我一起看電影、遊泳、看人藝的話劇,我們很快就出軌了。我覺得我的生活又有了春天。我就像在雲裏霧裏,我想得,飛得高高的。每當編輯部開大會的時候,他再上麵講話,隻要給我一個眼神,我就蕩漾了……”

龍飛問:“你到過他家嗎?”

楚春曉搖搖頭,“沒有。直到他臨死前我才看到他老婆的照片,我一看,簡直驚呆了:他老婆長得像白薇!活脫脫一個白薇!但是不是,正納悶當初在學校上遊泳課時,我看到白薇左腿有一顆明顯的紅痣,有黃豆粒那麼大,像一朵漂亮的紅梅花。我告訴了林淳風,他告訴我,他老婆沒有。因此我斷定,她們不是一個人,隻是相像。天底下竟有這麼相像的人,真是奇跡!”

“林淳風有沒有講關於他老婆唐秋弦的故事?”

“他懷疑唐秋弦的父母,那對因車禍去世的畫家夫婦,不是她的親生父母。她們長得一點也不像,身材、個頭、容貌、皮膚都不相似。他覺得他老婆身世不簡單,他還告訴我一件事……”

“什麼事?”

“有一次,他老婆喝醉了,跟他說,她的親爹是大人物。他問:‘什麼大人物?’他老婆回答:‘民國總理。’他聽了,嚇了一跳,問:‘是孫中山?’他老婆搖搖頭。他又問:‘是段祺瑞嗎?’他老婆又搖搖頭。他說:‘猜不出來。’他老婆告訴他:‘他姓……唐……’他老婆不再說下去了。”

龍飛想了想,姓唐?是唐紹儀。他當過民國總理,是廣東珠海人,清末民初著名政治活動家、外交家。他曾到美國留學,擔任過清政府駐朝鮮漢城領事、朝鮮總領事、清末南北議和代表,他是民國政府第一任內閣總理。他曾為中國主權、外交權益和推進民主共和作出重要貢獻。後來他和孫中山發生政見分歧,思想消沉,後任廣東中山縣長。上海淪陷後,他態度比較曖昧。傳說日本人想讓他組織華中偽政府。蔣介石命令戴笠除掉他,戴笠派特工於1938年9月30日來到他家,以修理電燈為名,用斧子把他砍死。

楚春曉說:“用斧子砍死?這個戴笠可真夠狠的。林淳風還對我說,那一夜他老婆哭了有兩個多小時……”

“醉得夠嗆,酒後容易吐真言。”

“他老婆說,他的親媽姓蔡……”

“姓蔡?”

楚春曉肯定地點點頭。

“他老婆說,她是小時候抱養給北京這對畫家夫婦的,這對畫家夫婦沒有孩子,不能生養。他老婆的親媽可真夠狠的,我懷疑他老婆是私生女……”

楚春曉把烤肉的調料挪到龍飛麵前,“龍飛,先吃點烤肉。這調料非常豐富,有薑末、鹵蝦油、蔥絲、香菜、料酒、醬油、醋、趕快就著糖蒜、黃瓜條、牛舌餅吃,不然烤肉該涼了。”

龍飛腦子裏還在想著唐秋弦說的那個姓蔡的親媽。楚春曉又說:“第二天他老婆醒來,問林淳風酒後都說了什麼醉話。林淳風一五一十跟她說了。她聽了大吃一驚,連忙說那些都是醉話,都是胡說的,她的親媽親爸爸就是那對畫家夫婦……”

龍飛聽了,陷入深深的思考之中。

楚春曉又說:“林淳風還告訴我一個奇怪的事情。”

“什麼事情?”

“唐秋弦有個遠房小姨,幾個月前住在他家裏,他從來沒聽說過她有這麼一個遠房小姨。有一天早晨,他有點失眠,走出房間,來到北房前,聽到唐秋弦和她的小姨交談的聲音。他貼近窗戶玻璃,也聽不清她們究竟在談什麼。隻看見她們兩個人誰在一個被窩裏,親親密密。龍飛,你說她們不是同性戀吧?”

龍飛聽了,沒有回答。

“林淳風也感到很奇怪,他一直挺納悶。”

從烤肉季出來,兩個人上了銀錠橋,湖平如鏡,燈火輝映,積水潭南岸孑然影立的古塔讓人賞心悅目。

楚春曉說:“我的家離這不遠,到我家裏坐坐,也認個門。”

龍飛說:“也好。”

兩個人沿著什刹海後岸往西穿過幾條胡同,走進一個四合院,院內住著十多戶人家,楚春曉住在三進院的西廂,隻有兩間平房。

“屋裏亂得很,真是不好意思。”她一邊說,一邊拉上了窗簾。

外間是個客廳,桌子上擺著小泥壺、筆筒和書籍,地上有幾個書箱子,牆上掛著一幅《澗底幽蘭》的畫作。

裏屋有一個單人床,被褥雜亂,旁邊有個梳妝台,台上化妝品狼藉。梳妝台的對麵有一個衣櫃,西壁有一個小窗戶。

梳妝台上有一個高腳花瓶,瓶內的花兒已經枯萎,暗淡無光。

楚春曉指著那束枯萎的花兒說:“這還是不久前林淳風送給我的花,可惜已經枯萎了,唉,傷心的玫瑰花!”

楚春曉到廚房做了一壺開水,為龍飛沏了茶。

兩個人坐定,楚春曉又回憶起在南京中央大學新聞係上學時的情景,她愈說愈激動,一雙秋波似的大眼睛全神貫注地注視著龍飛。

龍飛見她情緒難以控製,酒意正濃,站起身來,說:“你也該休息了,我回去了。”

楚春曉戀戀不舍,她打開抽屜,拿出一個相冊,翻開其中一頁,說:“龍飛,你看,這是咱們全班合影的照片,第三排正中間的是你,第一排左邊第五個是我。”她指著一幅泛黃的照片。

龍飛已經沒有了這幅照片,年代久遠,照片已經有些模糊。

楚春曉又說:“第一排正中央是白薇,她又不是班長,就愛拔尖兒。”她有些不屑一顧。

“龍飛,其實我也挺漂亮的,不比白薇差。我市屬於小鳥依人的那種女人,對嗎?……”

她含情脈脈地望著龍飛。

龍飛說:“我該走了。”

“不,我不讓你走,我想你……”她一下子抱住龍飛,淚如泉湧。

龍飛推她,她的兩隻手緊緊地連在一起。

“你知道,我有多麼地想你……17年了,我受了那麼大的汙辱……”

她用手去解龍飛的衣扣,被龍飛製止了。

“春曉,我已經是有家室的人了,又是局級幹部,我不會做那些越軌的事情。我們之間的這種同學情誼,這種友誼,我們深埋在彼此的心間,這有多麼美好。你說,好嗎?……”

楚春曉抬起淚眼,“龍飛,你就是那麼殘酷無情嗎?要知道我是多麼愛你,我市真心的,多少次你在我的夢中出現,這是我人生的精神支柱,你就像一盞智慧的明燈,照耀著我人生的道路……”

龍飛說:“人生確有許多美好的東西,但有些隻能埋藏在心理,因為人世間美好的東西太多了,由於各種原因,你不可能都能得到。你隻能遠遠地欣賞,‘驀然回首,燈火闌珊處’的那個人,留下美好的記憶。”

楚春曉懇切地說:“我真想把身體獻給你,哪怕隻有一次;這樣我才能感到真真切切地抓住你,擁有你,不然的話我悵然若失,茫然不知所措。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會再有第三人知道……”

龍飛也懇切地說:“春曉,我尊重你,但是我已經向你表達我的心願了,你不要叫你的老同學為難。”

楚春曉咬著嘴唇,想了一會兒,又說:“龍飛,那你能夠抱緊我,和我接吻嗎?”

她秋波閃閃,期待著龍飛的回答。

“這不算奢侈的要求吧?”她淚眼朦朧。

龍飛想了想,他的目光無法再避開楚春曉火辣辣的眼睛。他點點頭,於是兩個人緊緊地擁在一起,龍飛感覺她全身像觸電般顫抖,她的舌頭很柔很軟……

龍飛回到家裏,女兒龍曉菲已經在她的房間裏睡熟了,南雲穿著睡衣坐在臥室的木椅上看報。床上的被子已經鋪開。

“龍飛,你回來了?”她臉上露出了笑容。

“哦,回來了。”龍飛脫掉風衣,換了鞋,走進臥室。

南雲問:“今天有收獲嗎?”

龍飛回答:“有。”他把楚春曉透露的一些重要信息對南雲講了。

南雲緊皺眉頭,說:“這個唐秋弦是唐紹儀的女兒,一定是私生女。醉酒吐露真言,那個姓蔡的女人是她的母親,姓蔡?”

她忽然拉住龍飛,說:“會不會是蔡若媚呢?”

“蔡若媚?白薇的生母,白敬齋的大姨太,軍統少將……”龍飛頓時覺得眼睛一亮。

龍飛驚喜地說:“南雲,我怎麼沒有想到是蔡若媚呢?唐秋弦和白薇長得那麼相像,是蔡若媚的琴聲女兒,白薇是蔡若媚的女兒,那麼唐秋弦很可能是蔡若媚和唐紹儀的私生女兒。因為名不正言不順,所以蔡若媚把唐秋弦寄養在北京那一對畫家夫婦的家裏。那麼蔡若媚是怎麼和唐紹儀連在一起的?白敬齋知道不知道?白敬齋跟唐紹儀又是什麼關係?”

忽然,龍飛眼睛一亮。

“唐秋弦家裏前幾個月來的遠方小姨會不會是蔡若媚呢?唐秋弦跟她那麼親密,那麼神秘,這是她的起那麼呀!什麼廣州,都是瞎編的地址。蔡若媚一直居住在台灣和美國,有時也回到大陸進行特務活動,我幾次想抓她,她都溜了。這隻老狐狸現在不知躲在什麼地方?”

南雲說:“她一定還會與唐秋弦聯係,我覺得應當對唐秋弦進行監控,可能會發現新的線索。”

龍飛說:“那就由你明天開始監控她,我跟李副部長彙報一下。”

龍飛把唐秋弦的家庭地址和工作單位地址寫在一張紙條上交給她。

南雲說:“蔡若媚和白薇、白薔、黃妃都會有聯係,林淳風的死恐怕跟她有關,這不是一個簡單的問題。”

龍飛點點頭。

南雲疑惑地問:“敵特為什麼在唐秋弦身上下那麼大的功夫?肯定別有用意。”

龍飛似在自言自語,“可是她們為什麼要殺害林淳風呢?是為了替唐秋弦抱不平?還是因為林淳風掌握了唐秋弦的重要信息?”

南雲說:“她們是不是為了爭取唐秋弦,我感覺唐秋弦涉足不深,她沒有那麼深的城府,而且她好像並不清楚自己的真實身世,而是後來才得知的。”

龍飛說:“而且是近年來才得知的,我覺得唐秋弦的養父養母死得也很蹊蹺,她們幾年前死於一場意外的車禍,而且是在浙江雁蕩山,那麼遠的一個地方。”

南雲讚同地點點頭。

第二天早晨,龍飛剛剛醒來,發現南雲坐在一邊怔怔地發呆。

龍飛問:“怎麼了?小雲。”

南雲說:“我怎麼預感楚春曉要出事呢,她跟你說了那麼多的東西……”

龍飛聽了,有一種不祥之感。

南雲說:“今天淩晨四點多,我就醒了,失眠了。”

上午9時許,龍飛給楚春曉所在的《燕山》編輯部打電話,主編告訴他,楚春曉沒有來上班,8點半開始的編務會議,她也沒有參加。

龍飛感覺不妙,立刻駕車前往什刹海後海楚春曉的住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