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在歐洲和美國工作多年,而蒙特利爾交響樂團是一個北美洲的樂團,你想把哪些元素注入到這個樂團中呢?
○ 我之所以來到蒙特利爾交響樂團工作,是因為這支樂團真的很特別。這是一支頂尖的交響樂團,可能能排進美洲前五、六、七名。而最特別的是蒙特利爾交響樂團來自魁北克省,從地理和曆史角度這是最接近歐洲的地區。當地人說德語、法語、意大利語或英語,無論生活狀態、政治狀態還是文化狀態都與歐洲接近,我們是最早被歐洲探險家發現的地區。當樂隊演奏的時候,你可以聽到歐洲的聲音:歐洲的悲傷,歐洲的情感。你可以從樂隊的演奏中感受到法國風情,因為我們說法語。你可以在魁北克感受拿破侖時代的風情,因為在他的時代魁北克範圍大大擴展,當然也可以感受到拿破侖時代之前的風情。與美國強調“新”不同,魁北克像中國一樣擁有很長的曆史,擁有和歐洲相似的曆史。
● 在您指揮棒下,理查·施特勞斯的音樂理性而平衡,清晰地展示了每一段音樂的織體結構。你是如何平衡你對音樂的理解和作曲家對於作品的要求的呢?
○ 理查·施特勞斯生活在一個動蕩的年代,我們今晚的三個作品,《死於淨化》來自理查早期的創作,寫於1888到1899年;《家庭交響曲》寫於1905年,那個時代交響曲這個形式已經停滯不前很久了,而《家庭交響曲》可以說是交響曲時代最後的一部佳作了,在這之後,勳伯格和他的十二音序列出現了,施特勞斯也開始轉向歌劇和聲樂的創作。《最後的四首歌》是理查的晚期作品,創作完成不久他就過世了。這些歌曲更像是施特勞斯對音樂圈的告別,因為他知道自己將不久於人世。他在1940年代晚期開始譜寫《最後的四首歌》,1950年早期他就過世了。
所以今晚三首曲目,分別代表了施特勞斯的早期、中期和晚期的創作。三部作品全景呈現了理查·施特勞斯的一生。隻有很少作曲家能跨越十九世紀和二十世紀,所以演奏他的音樂要很小心,把他的音樂演得響、演得激情澎湃、沒有結構沒有織體,這很容易,但你要了解到他音樂中的多種成分,包括很傳統的古典曲式。如果你隻是演奏得響,演奏得有情感,那一定會很無聊吧,所以我們在演出的時候做了改變。
● 你指揮過不少中國作曲家的作品,比如趙季平、譚盾等,你喜歡他們的作品嗎?
○ 趙季平的《霸王別姬》,我是在2000年柏林森林音樂會上指揮的,作品裏有很多中國的打擊樂器,中國特有的音樂旋律很有味道。而我指揮譚盾的作品已經超過二十五年了,我在他還未出名的時候就發掘了他的音樂。我們在慕尼黑演奏了他的作品,他的音樂很獨特,與眾不同。對於音樂家來說,高質量的音樂是難能可貴的。
● 李長纓 ○ 貝芮蒂雅可
● 請你談談你眼中的理查·施特勞斯和《最後的四首歌》?
○ 理查·施特勞斯的《最後的四首歌》技巧性很強,我不僅需要演唱,還需要注意聆聽樂隊聲部,與他們配合好。另外,我還要注意與台下觀眾的交流,向他們傳遞這部作品的內涵。《最後的四首歌》是一部很特別的作品,它表達的是死亡,但並不是平鋪直敘的。作品表達的也不是對死亡的恐懼,而是一種冷靜與安詳,這是一種很難表述的情感。理查·施特勞斯與普通人不同,他總是能選擇出最佳的文本作為唱詞。他選中的這些詩歌非常感人,也很有深度。德語是我的第二外語,我盡量嚐試不在演唱最後一首《黃昏》的時候落淚,因為2014年5月,我的祖母離開了我,而那天也正是我的生日。所以我特別注意了音樂的留白,演唱的時候我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她,想象她在人群中,在觀眾之中……
● 請你談談你眼中的指揮長野健先生?
○ 長野健真的是很敏感的一個人。從演出《最後的四首歌》來說,我的聲音獨自對抗整個樂隊的音量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就算樂隊不按理查·施特勞斯所寫的樂譜演奏,我的聲音還是會被樂隊淹沒,就算你是一位瓦格納歌劇演唱者,你也毫無辦法。這就需要一位很敏感的指揮來控製住樂隊的音量,注意哪裏樂隊可以休息,哪裏演唱者可以換氣。對我來說,長野健是一位我從第一次演出就喜歡上的指揮,他很傑出,我希望有更多與他合作的機會。相信我們今晚的演出,是我們自己對作品的詮釋,是獨一無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