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很早的時候她就打了電話來。我當時還在做著一個美夢。那時我並不會夢見她。夢裏的事情仿佛同我的生活沒有關係,不過總是會影響我在上午時分的情緒。她的電話把這一天的情況改變了。“懶蟲。還在睡覺嗎?”她清脆的嗓音證明她昨夜的睡眠不錯。我說:“你比我好多了。我可是失眠了大半夜啊。”她輕輕笑了一聲:“因為我?那我很高興啊。”我突然就覺得悲傷起來。“算了。不說了。你在幹什麼呀?”我說。
她在電話那頭有片刻的停頓。然後便不打自招了:“我也睡得不好。上午很早就睡不著了。你在夜裏夢到我了?”我不回答。她就唧唧呱呱地說半天。“你一定還有另外一個小情人。我知道的。”聽她這樣說,我大聲笑了一次。我說:“你的直覺這麼厲害呀!”
我的情況經常被人誤解。這次也是這樣。許曉晴並不是真的沒有懷疑。但她多數時候還是把心裏的想法壓住了。我們的戀愛談得微妙而艱難。我時常想明明白白地求證她的想法,又怕她直接地拒絕。因為在一起的時間漸漸長下去,彼此間相互熟悉的東西越來越多,所謂感情的東西也就成了一塊磁性很強的磁鐵。常常是在我離開單位裏沒有多久,她就會打電話給我。問我在哪裏?跟誰在一起?做些什麼事情?有一次她甚至哭了出來。“我想著你了。”她明明確確地告訴我說。這還是惟一的一回。我聽了,心裏那種酸澀和慚愧泛濫起來。
我們的事情到底不是不透風的牆。單位裏議論我們的人多起來。有一次有一個人很直接地問到我什麼時候結婚的事。我當作笑話講給許曉晴聽了。她奇怪地看我一眼。問我:“你想過沒有?”我心裏突然煩悶起來。好像她把一個大難題擺在我的麵前。因為心裏本來就不是沒有一點芥蒂,所以這一回的答案對我來說便有些難度。我想了想,說:“我是想過請你做我的妻子。”她愣了一下。臉色馬上羞紅了。
“你說話這麼直接。”她拿拳頭打了我一下。但她轉眼就變得不對頭了。
“其實我沒有同你說過,不過,沒有法子,我家裏是不同意這事的。”
我的心裏又滑過那種空虛。是嗎?我說。她的眼睛這時轉到了別處。我心裏的空虛感越來越濃。但身體的重量卻幾乎失去了。我站起身來,仿佛一個脆弱不堪的紙人。“是嗎?”我說。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微弱得仿佛又回到了過去時。我站在母親的身旁。她淚眼閃爍著告訴我她就要離開我了。“你別為媽傷心。”我突然覺得她的言語乏味,麵目可憎。她說出這話來幾乎讓人討厭。我轉過身去,忍住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