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致遠歎口氣,從茶幾上抽出幾張紙巾遞給雲蔚,卻被雲蔚身子一扭甩開了,路致遠把紙巾硬塞在她手裏,說:“擦擦吧,要不妝該花了。”
雲蔚把紙巾扔在桌麵上,跺著腳說:“誰化妝了?!”
路致遠說:“你什麼時候不哭了,我就什麼時候坦白交代。”
話音剛落雲蔚已經拿起紙巾輕輕蘸了蘸鼻翼兩側,說:“開始吧。”
“好吧,我承認,當初一拿到這份通訊錄我就注意到法務部有個人的手機號居然和我的隻差一位,我的第一反應是怎麼會有這種巧合,太神奇了,然後就想到可以借這個巧合做點文章,如果能和冠馳多一條隱形的聯係渠道,也許能收到奇兵的效果,後來就有了小葛發錯短信又打錯電話,後來你就主動來找我,後來我們就見了幾次麵,後來……後來就成了現在這樣。”路致遠往前湊了湊,雲蔚立刻往後退了退,還把椅子扯過來橫亙在兩人中間,路致遠笑道,“其實你不該覺得這麼委屈、這麼無辜,你當初也是想騙我的,你裝作是個大學生,我裝作相信你是個大學生,所以咱們的性質是一樣的,區別隻在於你太想騙到別人,而沒有提防被別人騙。你和我是一丘之貉,遲早都是要被揭穿的,隻是你早一些,我遲一些。好啦別難過了,被我騙,不丟人。”
“我應該覺得榮幸是吧?”雲蔚鄙夷地看著路致遠,“接著說!”
“還說什麼?那手表的事你已經知道了,別的還有什麼?”
“我說的不是後麵,後麵你怎麼利用我達到你們的目的我已經都明白了,我是說前麵,你還想繼續騙我?”
“前麵?根本還沒和你接觸呢怎麼騙你?”
“路致遠,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傻?你以為我真會相信有什麼巧合?”雲蔚又開始激動起來,“好吧我來替你說,你為了騙我上鉤,特意去買了個和我隻差一位的手機號,然後整個騙局才開場的!”
“天呐!”路致遠哭笑不得,“當然不是,這個號碼我都用十多年了,隻是因為和你的號碼驚人地相似而你又恰好是法務部的,所以我才想到以此為契機和你結識。”
“我知道你為什麼咬死不肯承認這一點,因為你還想繼續拿這兩個號碼說我們之間多有緣分。”雲蔚冷笑一聲,“臨時買來的玩意兒,也配稱得上是緣分?”
路致遠被雲蔚攪鬧得有些煩了,本就不多的耐心已所剩無幾,他也冷笑一聲:“拜托你多用用腦子,如果這個號碼是特意現買的,那又何必我親自出馬和你周旋?大副拿著它照樣可以騙到你,其實都用不著大副,那個小葛就能把你騙得一愣一愣的!”
這段話把雲蔚徹底激怒了,她兩眼冒火,咬牙切齒地瞪著路致遠,但是漸漸的,目光裏的恨意被寒意取代,她的呼吸也變得平和,淡淡地說:“你提醒得對,我就是因為沒用腦子,所以才會和你走到這一步。”說完就繞過路致遠,從沙發上拿起包,走了。
路致遠既沒攔她更沒追她,而是重重地把電腦扣上,然後往長沙發上一躺,閉起眼睛手放到額頭上,他想靜一靜。十分鍾過後便起身坐回到椅子裏,打開電腦繼續之前的工作,他幾經努力可還是集中不了精神,每隔幾分鍾就忍不住看一下表,最終還是忍不住拿起手機撥了雲蔚的號碼,果然,雲蔚不接。他想了想,又看一眼時間,然後撥了一個號碼,說:“你幫我查一下這個手機……”
從王府井北口再向北快到燈市西口的路東,有一座天主教堂,規模雖然不算很大但極精致,左中右三門,上中下三層,還有三個羅馬式的圓頂,這就是在北京挺有名的東堂。雲蔚一路由南向北奔到這裏忽然不想走了,南側的小花園裏全是老老少少的人,附近的座椅也沒有閑著的,她沿著教堂前麵稍稍隆起的甬道走向教堂的台階,心自然而然地就靜了下來。兩側各有一棵老樹,葉子都掉光了,不過就算枝繁葉茂雲蔚也不認得是什麼樹,南邊那棵的樹幹在一人高的地方一分為二,乍一看竟有點連理樹的意思。雲蔚走過去,樹下有一圈矮矮的水泥砌起來的樹壇,也許是因為天冷,壇沿上居然沒人坐,她便坐下來,一會兒看看燈光掩映下的教堂,一會兒看看小廣場上的人們。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走過來在離她兩步遠的地方停下,雲蔚沒抬頭,聽那腳步聲就知道是誰,再瞥一眼那人腳上的皮鞋便確信自己的感覺沒錯。“此處嚴禁乞討!”路致遠見雲蔚不搭理他便又說,“起來吧,地上涼,會生病的。”
雲蔚的臉朝著別處,沒好氣地說:“都坐了半天了,要生病早生了。”
路致遠把短大衣脫下來疊成豆腐塊的樣子,放在雲蔚身邊說:“那就坐上麵吧。”雲蔚紋絲不動,路致遠等了等便又把豆腐塊拿起來抖開,披在雲蔚肩上,衣服的下擺就都拖在了樹壇裏的土上。雲蔚一下子蹦起來,一邊拍打下擺上粘的土一邊訓斥道:“你就從來不知道愛惜東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