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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青的感動一點一點往上湧,她不想讓自己一直沉浸在這樣的情境裏,於是就說,“陸詩人,別搞得這麼悲壯好不好?生離死別是的!”

許多年前,文青就是這麼稱呼他為陸詩人的。

這床上的虛弱男人讓她憐憫。瘦弱成這個樣子,一定是吃了許多苦的。忍不住地,文青的眼睛就濕潤了。

“哭什麼呀,我不會有事的。”陸天川說。

文青也覺得自己奇怪,就調侃說,“告訴你,我可是許多年沒流眼淚了,哭出皺紋來找你算賬。”

“女人真正的美麗皺紋是遮蓋不住的。”陸天川又說,很深情的樣子。

話題似乎變得輕鬆起來。他們聊起了以前共同認識的人,也聊起了文學和詩歌。後來不知怎麼就聊到了柳依紅,以及她的獲獎。聽說文青也和柳依紅認識,陸天川眼裏劃過一絲異樣,緊接著眼睛裏就充滿了不屑和嘲笑。文青沒有就柳依紅的獲獎多說什麼,她從來沒有對人說起那些鮮為人知的秘密,這是她的原則。

陸天川還是那麼的憤世嫉俗,做個李白式的浪漫詩人的誌向仍在心頭燃燒,隻是一提到現實就會現出幾分落寞。

不知不覺時間已經過去了兩個多小時,想到那一直在外邊晃蕩的前妻,文青起身告辭。她打算明天抽空再來看望。

陸天川幾乎是不顧一切地把手伸了過來,“再見,文青!”

“再見,我明天再來看你。”

陸天川眼裏劃過一絲感動,“不用了,你忙你的。”

握著陸天川手的手並無觸電般的感覺,文青輕輕地把手抽了回來。那一刻,文青想,這個男人和周一偉是沒有可比性的,真的和他呆在一起也許會覺得婚姻更加索然無味,說不定一天會打上八回架。想著此刻自己的這些念頭,文青覺得自己的想法真是奇怪和荒誕。

陸天川放下了握著的文青的手,眼神緊盯著她,像是要把她刻在心裏。

走廊裏的前妻正愁眉苦臉地坐在長椅上。她的身邊不知什麼時候多了個十多歲的男孩,那男孩清清瘦瘦、懵懵懂懂的,在打著哈欠。文青對前妻打了個招呼就轉身走了。走到走廊盡頭再回頭時,前妻已經不見了。

文青是第二天下午又去醫院看望陸天川的,買了不少的水果和滋補品。一走進病房,就看見前妻正坐在床前抽抽搭搭地哭泣,幾個醫生在一邊搖頭,床上的陸天川不見了。

“陸天川哪?”文青問。

“他又走了。”前妻說。

文青大驚。

前妻哭著說,“這回他是不會再回來了。”

“為什麼?”文青不解。

“得了這樣的病,我就知道他是回來看看我們娘倆就走的。”

“他得的是什麼病?”文青發現她一直忽略了一個十分重要的問題。

“肝癌。”一邊的一個醫生說。

文青手裏的水果一下掉到了地上。

出了病房,文青就開始撥打昨天陸天川給她發短信的那個手機號碼,但已關機,一連打了許多次,還是關機。

文青知道,這個號碼怕是永遠也打不通了。

忽然之間,文青開始懷疑這一切事情的真實性,她懷疑這些事情是不是她自己的想象和幻覺。她慌忙調出了昨天陸天川發給她的兩條短信。一切都是真實的,並非虛幻。

她把這兩條短信小心地儲存起來,當作永久的紀念。

正在感慨之時,手機裏又來了短信,文青打開,原來是周一偉發來的。周一偉問:冰箱裏的饅頭是否還有,沒有我順道買幾個。

文青並不知道冰箱裏還有沒有饅頭,就回複道:買幾個吧。

看著初冬的藍天,想象著冰箱裏的饅頭,文青忽然覺得自己又開始思念起那個隻是活在她的想象之中的虛幻的男人了,恬淡而久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