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中還有一章,楊義特別指出中國傳統評點家在敘事研究中建立的不可磨滅的功績,並果敢地借用伽達默爾的話“沒有偏見,一無所見”,肯定了評點家不成功的嚐試亦有珍貴的曆史貢獻。
《中國敘事學》讀起來並不讓人感覺畏途岩,楊義以他擅長的文學史研究的筆法,巧妙地將高屋建瓴、闡幽發微式的學術探討,遊刃有餘地穿行於豐富的原始資料之間,溝通古今,解析作為獨特存在形態不同於西方的中國敘事學的文化密碼,初步建立起我國自己的敘事學原理。
這本書耐人尋味,還在於它新見迭出。這是楊義的本事,他總能在涉足一個新的學術領域時,以新的學術視角和方法,在研究既成學術成果的同時,有所突破,有所創新。如他指出中國語言的表達形態是“永遠現在時”;中國人表達時間的順序為年-月-日,不同於西方的日-月-年,這反映出中西時間觀的不同,中國是整體性的,西方是分析性的;中國女媧捏土造人,泥捏一片,關注的是“群體性”,而西方上帝造人,亞當、夏娃,有名字,關注的是具體性和個人性;等等。由此不難看出楊義學術思維的活躍、敏銳和深刻,所以他才能在敘事與曆史相結合的源起梳理中,發掘出中國敘事智慧的特征。
最後,有一點與楊義商榷。所謂“學”,儼然是在肯定了其學科獨立性之後才能給予命名的。對研究者來說,“學科的獨立性”必要有嚴謹紮實的理論基礎,方能建立起一套有特色且行之有效的批評方法,對後人的啟示也會更大一些。《中國敘事學》在突破舊有評點形式上,以及嚐試與西方敘事理論接軌中都有開創意義,但在理論體係的建構上似乎薄弱了一些。
換言之,如果把敘事學喻為一幢房子,那麼楊義全方位品賞這房子建築美質的本領,比論證其合理性和科學性的能力要強。我想,兩相融合,是楊義下一步要做的。
(原載《中華讀書報》1998年9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