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問賈船,出土神秘文書的地方在哪裏。
“已經被風沙掩埋了。”
“這是你出生的腳印綠洲嗎?”斯坦因轉向善愛。
“記不清了。”
望一陣沉默的沙地,斯坦因拿出斯文?赫定寫給馬繼業的信,一邊在建築物遺址中搜尋,一邊激動地閱讀關於這個古代遺址的描述:“……眼前景象將我帶到一個夢幻世界:所有屋子都被埋在沙子中,隻有柱子和木牆仍然肅穆地挺立在沙山中,枯死的杏樹園,胡楊樹甬道,沙蓋的渠道……古代人生活場景曆曆在目,好像這裏昨天才荒廢,我甚至能聽見古人勞動的號子聲和悠揚歌聲……一所建築物裏,有許多彩繪女人壁畫,她們都披著輕盈衣服,黑頭發卷成黑結盤在頭頂,眉毛細長,前額點有吉祥痣,這些造型和肖像顯然受古西臘、印度、波斯和犍陀羅影響,深處六千大地內陸,卻能感受遙遠海洋的氣息,可見,這裏的經濟文化交流直接麵對世界,而一個古老王國能夠這樣從容不迫地接納異域文化,該有多麼開闊的胸襟!另外一座較高牆上,幾尊泥灰做的釋迦牟尼和其他佛像,有的立著,有的坐在蓮葉上,都穿闊大衣服,頭上有一輪光圈。佛像美觀大方,千年滄桑一點也沒有改變他們內心的平和,當年,有多少信徒在這裏思索宇宙與人生的奧秘啊!而這一切,都被無情的風沙——準確地說,被時間毀滅了。佛像見證了曆史變遷的奧秘,他們是超脫者,什麼也用說,隻是默默地靜觀世界變化……”
沒錯,斯文?赫定的文字就是對約特幹的準確描述。
斯坦因大致轉一圈,根據以往在印度、波斯的實地考察經驗判斷:雖然斯文?赫定作為歐洲第一人到達這座規模較大的古城遺址,不過,看得出,他隻進行過簡單挖掘,更多破壞痕跡是他之前的尋寶人所為,粗陋的裝備決定他們也不可能有深入持久的挖掘。所以,約特幹古城實際上還是沙漠裏的一枚禁果,別人隻是看見了它的枝杆、樹葉和豔麗色彩,甚至嗅到了那誘人的香味,但是,采摘果實的隻有他。
感謝上帝!感謝玉璧!感謝斯文?赫定!
他吩咐民工在較寬敞的寺院中搭建帳篷,次日就開始挖掘。
晚上,斯坦因請昆侖到帳篷裏。“尊敬的駝主,”他謙遜地說,“我從喀什的馬繼業那裏得知,您率領的沙洲商駝曾經受雇於西征軍,從肅州糧運總局運糧食到敦煌采用局,儲存在距離敦煌不遠的懸泉置,然後轉運到哈密督催糧運總局,為左宗棠將軍的進軍做出巨大貢獻。當時,有很多商隊尾隨西征軍做生意,但最受重用的還是沙洲商駝。後來,西征軍的出征任務完成,肅州糧運總局和敦煌采用局撤銷,你就護送著潘大人來到新疆。”
“是這樣的,怎麼啦?”
“馬繼業和我,還有潘大人,都非常敬重您。”斯坦因說,“我還知道很多關於你的私事。”
“聽誰說的?”
“雪蓮。”
“嗬嗬,她怎麼說?”昆侖臉上充滿慈祥。
“雪蓮說她在甘肅華亭出生,母親名叫盤姑,非常漂亮,隻可惜得了什麼怪病,奄奄一息。中醫說她要嫁給身體強壯的男人就能恢複健康,不過,那男人會死掉。你毫不遲疑,娶盤姑為妻。盤姑容光煥發,美麗動人。很多當初不敢試婚的人都後悔莫及。後來,盤姑生下雪蓮,她卻難產,死了。你提著馬刀找到中醫,質問:你不是說能救活盤姑嗎?中醫說:你是真正的男人。盤姑最多能活一個月,你卻讓她活了一年,還生個可愛的孩子。你問:你為什麼要騙我?中醫說:你覺得同盤姑這一年多的生活值嗎?你說:當然值,但我不想讓她死。中醫說:如果沒有你,盤姑將會在極端恐懼和失落中死去,但是,有了這段生活,她走得很安詳。年輕人,一年有四季,十年八年還是這樣重複。你沒白活,盤姑也沒白活。”
昆侖莫名其妙,靜靜地瞅著他,“……你究竟要幹什麼?”
“您這樣的人最高尚,也最值得信任,”斯坦因謙恭地說,“據我了解,在您常年奔波的生涯中,經常與各種彈唱藝人同行——其中,包括死於阿古柏屠殺的那些古歌傳承者。我希望了解有關他們的詳細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