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目光冷峻，望著他：“阿古柏利用卑鄙手段，將那些可敬的彈唱藝人全部謀殺，企圖割裂中國西部的曆史，民族精神，他的陰謀不會得逞！雖然，目前還沒有新的彈唱藝人麵世，但是，我相信，2651900種傳唱正在某座雪山下、草原上或山穀間孕育者，你還年輕，完全有機會見到他們。”昆侖長長歎息一聲，“誰也不會講盲藝人的故事，因為，隻有他們的彈唱才最真實，最純粹。”
“……那麼，駝主先生，能不能解讀一下‘2651900’？我覺得這個名字——或者說數字——很怪，仿佛具有某種咒語的功能。”
昆侖懵了，“解讀？‘解讀’是幹什麼？”
“對不起！對不起！”斯坦因尷尬地笑笑，“我是說，請您給我解釋一下與彈唱藝人有關的‘2651900’。”
昆侖臉上露出不耐煩的表情，“誰也不去想這個問題，就好像，沙州商駝存在多少年，沒有人知道有過多少駱駝、走過多少路、留下多少腳印一樣。不過，既然你問了，我就給你我的回答——記住，僅僅是我的答案：通常情況下，如果有人問彈唱藝人‘你總共唱了多少歌’，他會毫不猶豫，說‘2651900’，什麼意思？自己去想吧。他可能說是第26代傳人，已經彈唱51900次；也可能說，1900個最優秀的彈唱藝人中，他排名第265位；還可以理解為總共有2651900個人聽過他的彈唱，總之，隨便別人怎麼想。”
“……您是怎麼想的呢？”
“我從來不想。以前不會，現在不會，將來，也不會！”
“為什麼？”
“因為，那隻是一個說法、名稱，如同變幻無常的雲。”
兩人都沉默了。過一會，斯坦因又問：“據說，你的駝隊救了善愛、采詩和嬌嬌，三位腳印綠洲的僅存者。我想知道，當初，阿古柏在約特幹實施大屠殺，可是，她們為什麼會出現在敦煌月牙泉邊？三位妙齡女子逃難，如何能穿越浩瀚的塔克拉瑪幹沙漠？”
“我從來不願提起那件事，”昆侖低頭沉思一會，說：“因為它像傳奇，說出來，別人以為我在撒謊。”
“沒關係，我信任你。”
“……新疆建省那年，駝隊護送潘鎮從甘肅華亭到新疆莎車上任。經過敦煌，我們到莫高窟上香，祈求大佛保佑，”昆侖嚴肅起來，“進行儀式時，我親眼看見采詩、善愛和嬌嬌從有樹林的綠色壁畫中走下來。三個女子說腳印綠洲的人被殺過了，天黑後，她們很害怕，隱約看見遠處有光亮，跑過去一看，原來是古樹洞，就走進去。亮光總是在前邊，她們在黑暗中跑了三天三夜，才看見洞口。”
“難道亮光是香頭？”斯坦因狐疑地問。
“我很難相信那是事實，從約特幹到敦煌，駝隊至少得走三個月！而且，腳印綠洲的屠殺應該在三年前，但她們堅持認為是三天前發生的。”昆侖說，“當時在場的除了八荒，還有潘鎮聘任的師爺蔣孝琬。我們三人聽到的、看到的完全一致。”
“之後，駝隊就把她們帶到了和田？”
“每個有良知的人都會這樣做。路上，善愛在敦煌玉羅布荒原之間的雅丹失蹤，七天後，她竟然奇跡般地回來了。”
“你們帶三個女子到過腳印綠洲嗎？”斯坦因問。
昆侖搖搖頭：“找不到了。”
突然，帳篷外麵有人喊叫，駱駝跑了。斯坦因急忙出去。原來，野駱駝身上的木轎剛被卸下，就激動到處奔跑，撒歡，之後，吼叫一聲，跑向沙丘，瞬間消失灰色的塵霧中。
善愛焦急地追過去，喊：“回來！神駝！”
昆侖拉住她，“野駱駝找堿水喝去了，過幾天就來了。”
斯坦因看著野駱駝跑遠的方向思索一陣，回過頭，問：“尊敬的駝主，地圖上標示在東邊有一條叫克裏雅的河流，你算算，距離這裏大概有幾天路程？”
“不到三天。”
“太好了，您派人帶領駝隊到那裏休整，讓駱駝吃河邊茂盛的蘆葦，恢複體力，那樣，不但能節省出很多飲用水和食物，而且，還讓挖掘就有了充足時間。”
“可以，我帶駝隊去吧。”昆侖說，“什麼時候返回？”
“兩周以後吧。”
昆侖帶領駝隊向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