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如何,不能與嬌嬌有瓜葛。我迷戀的隻是沙漠以及隱藏其中的文字、城市和曆史,而不是女人!假期結束,斯坦因返回印度。
提交第二次探險申請之前,得向霍恩雷教授說明情況。在殘酷事實麵前,霍恩雷被迫撤消關於解讀未知文字文書的報告。
斯坦因說:“先生,我覺得很有必要把假文書的原版文本找出來,因為它太獨特了,造假者正是看中這一點才鑽了空子。現在,歐洲各國都往中亞派遣考察隊,這意味著造假者市場越來越大,那些利欲熏心的家夥肯定喪心病狂,不顧一切,以原版文本為母版,製造出更多的陌生‘文字文書’,欺騙歐洲的考古學家和文字學家。尤其令人擔憂的是,因為激烈競爭,學者互相保密,各自為政,這就使全部贗品很難在短期內被發現。”
“你的擔憂不無道理,可是,這又有什麼辦法呢?那些造假書者在文書出土地生活啊。如果僅僅偽造手抄本,對研究來說影響不算太大,可恨的是,他們為遮蓋原版書的神秘麵目,有意攙雜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霍恩雷把羞辱、懊惱、憤怒深深隱藏到內心,盡量保持陳述的冷靜,“我年輕時就和布勒先生致力於中亞、印度文字和文化的研究,這些年來,我們像勇往直前的羅馬鬥士,並肩作戰,攻克很多難題,而揭穿假文書騙局的‘筆戰’也從未停止過,可是,現在,仍然有不少學者依靠假文書,寫假文章,並且堂爾皇之地享受學者、收藏家和社會的尊敬……”
“真正的學者恥笑他們,不屑一顧。”
“為維護學術尊嚴,我一向都很嚴謹,再說,多年來接觸不少真假古代文書,自認為有較好的辨別能力,沒想到,貧窮落後的中國邊疆地區竟然也有跟某些‘學者’、‘專家’一樣‘高明’的騙子。如果說,歐洲學者學術造假是為了謀取榮譽和地位,可是,新疆造假者都是些什麼人?他們僅僅為了賣錢嗎?會不會是政府行為?”霍恩雷覺得不可思議。
“造假團夥成員之一瓦爾特已經被緝拿歸案,目前關押在和田直隸州。這個文盲隻是兜售環節的負責人。真正的幕後做俑者至今還是個謎。”斯坦因見恩師臉上有失望的神情,便說:“我已經調查到幾條線索,下次去新疆,爭取搞個水落石出。”
霍恩雷眼睛一亮,“哦?說說看,這些蒙騙我的都是些什麼人!”
“馬繼業先生提供的線索是,戈特並沒有被暗殺,他隻不過同左宗棠的幕僚誇父一樣,在沙漠巨大孤獨與荒涼的刺激中神經失常,作為有很高文化教養的知識分子,他們在精神變異的狀態中,仍然癡迷於文字。又不能像正常人那樣使用,於是,就有了這些怪異的文書——就是書寫者本人也未必能夠重讀。這跟小孩遊戲時信手塗畫的線條本質上相同。具有諷刺意義的是,這些‘文書’流傳到尋寶人手裏——或者,那些精明的竊賊利用歐洲尋購古代文書的心理,抓住商機,哄騙他們不斷書寫。”
霍恩雷盯著斯坦因,“馬繼業為什麼不派人去搗毀那個造假基地?”
“先生,塔克拉瑪幹沙漠比我們想像的更大,它變化莫測,一場風暴過後,有些小綠洲就隻剩下名字,即便有部分村民僥幸逃脫,尋找到新的聚居地後,他們為了避邪,往往拋棄原來的名字,所以,很難找到。”斯坦因沉思一陣,拿出《十一頁樺皮書》,“這裏麵隱藏著很多信息,真假難辨,我不敢輕易相信。唉,每條線索就像沙漠裏的一條小道,沿著它走下去,有可能找到綠洲、河流,也有可能永遠迷失。我建議您也別在這本書上花太多時間。”
“……”
“馬繼業調查結果有很多可疑之處。相比之下,我覺得情報販子提供的信息更有價值。我從新疆有名的情報販子處了解到,阿古柏被清軍消滅的那年,腳印綠洲的人們進行規模宏大的裸奔——那是一種古典的娛神儀式,他們祈求神靈保佑西征軍。”
霍恩雷用手勢打斷他,“他們信仰什麼神靈?”
“很複雜,最重要的有玄奘、彌勒和駝唇大仙。”斯坦因沉思一陣,接著說,“那次全民性裸奔儀式上,冒充西征軍的將領元浩——也可能是背叛阿古柏後投靠清朝——不願遵從當地風俗,與士兵一起裸奔,相反,以傷風敗俗為罪名,對裸奔人群實施屠殺。也有人說,他奉阿古柏之命,帶著大量黃金、糧食和彈藥到腳印綠洲,打算建立退守基地,遭到綠洲人民強烈反抗,於是,大開殺戒。蹊蹺的是,沙塵暴突然降臨。而士兵使用的子彈隻有響聲,射不出去。後來證實,子彈裏填充的不是火藥,而是沙子。沙塵暴過後,腳印綠洲被沙丘掩埋,幸存的人們把元浩當成能預知未來的神,他們現在就隱居在沙漠中的某個神秘綠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