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2 / 3)

“匝地遠天,凝煙帶雨。夾道柔茵亂,漫山翠蓋張。密密搓搓初發葉,攀攀扯扯正芬芳。遙望不知何所盡,近觀一似綠雲茫。蒙蒙茸茸,鬱鬱蒼蒼。風聲飄索索,日影映煌煌。那中間有鬆有柏還有竹,多梅多柳更多桑。薜蘿纏古樹,藤葛纏垂楊。盤團似架,聯絡如床。真個是——”

可惜還是和平常一樣,行者雖是好一陣的搜腸刮肚,卻依舊沒了下文。

行者心裏惆悵,歎口氣說:“果然,結句還是這般難得。”

要麼是才華,要麼是靈感,行者暗暗思忖,自已總是弄丟了一個?自然,若是非要確定是哪一個,行者隻會承認後者。

除此之外,那嶺似乎還有些熟悉,似乎從前來過,卻又不記得有這樣多的荊棘。

荊棘間且有一棵大樹,隻見得其幹如天柱,冠蓋若重雲,若以常人看來,難道不是一座山嗎?而且,似乎也有一些熟悉。

“師父,這路長呢。”心裏暗暗稱奇,行者將雲頭按下,又對三藏說:“而且根本沒有路。”

“可是,既然沒有路,又何來的路長呢?”呆子問。

行者說:“正因沒路,路才長呢。”

三藏這才下得馬來,白龍馬歡快地長嘶一聲。

“悟空,你且說說有多長就是。”三藏說。

行者大概估算了一下,才謹慎應道:“若說起來,夠俺老孫做一首詩。”

“又要作詩?”三藏說。

呆子隨之嚷了起來:“快回頭,快回頭!”

沙僧問:“回頭怎地?”

呆子道:“若讓猴子作詩,豈不比西天路還要長麼?”

三藏遂搖搖頭說:“我不要你作詩。”

行者也不介意,又說:“那便量起來。”那時,他依舊沒有給自己的詩找到結句。

三藏問:“量起來又怎地?”

“若量起來,比俺老孫的棒子還要長呢。”行者說。

三藏就不再問他,隻是合起手來,說道:“如此,便念那話兒吧!”

“怎麼,”行者似乎吃了一驚,“師父又要咒俺?”

三藏遂又指著那一路的荊棘說:“若不念咒也罷,便用你那棒子分開一條路來。”

“分不得,分不得!”行者看一眼那些荊棘,真是觸目驚心。

“如何分不得?”

“怕殺生,”行者沒好氣地說道。“老孫這棒子太重,若壓死了幾個蟲子,師父也要怪我。”

三藏說:“那也不算什麼。你卻不知‘打草驚蛇’的道理麼?你一點點分過去,有什麼蟲子也走了。但有罪過,我也不怪你,都歸為師罷了。正所謂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呢?”

行者說:“還是分不得。”

“又是為何?”

“若分了,老孫這棒子也不叫金箍棒了。”

三藏疑惑,問:“那叫什麼棒?”

行者就笑出聲來,才又指著那一簇簇的荊棘說:“叫做狼牙棒也。”

呆子跟沙僧兩個隨之大笑,三藏竟也跟著笑了,說道:“我把你個憊賴的猢猻!”

“憊賴怎地?”行者徒有一雙火眼金睛,卻是直到這時,才發現三藏似乎變了顏色。

“怎地?”三藏問道。“你還問我怎地?”

“真是不知道。”行者一臉無辜地說道。

“也嚐與我誇下海口,說你那棒子有多粗多長,又如何硬呢。”三藏說。其時,雖然已是恨到齒癢,他卻還在忍耐,又說:“我因此問你有多硬呢,你道是若硬起來,連金剛鑽也他娘的捅個洞呢。”

“這——”行者先是有些遲疑,才又坦白說,“其實是一種修辭。”

三藏又說:“可是過通天河時,也曾讓你用棒子搭座橋來,你怎麼又說怕折了,過火焰山時,怎麼又說怕化了?今日才明白,原來你那是豆腐做的金箍棒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