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哥馬利的“欺騙”
1942年9月初,英國帝國總參謀長艾倫·布魯克獲悉蒙哥馬利在阿拉姆哈勒法嶺打敗隆美爾的消息後,便在日記裏這樣寫道:“我的下一個麻煩問題,是不讓溫斯頓打擾亞曆克斯(即亞曆山大)和蒙蒂(即蒙哥馬利),並慫恿他們在做好準備之前就發動進攻。”布魯克正確地把握住了丘吉爾的脈搏,然而他並未能完全阻止住這種“打擾”。
9月初的倫敦城,濃霧彌漫,難得一見天高雲淡、陽光明媚的日子。秋老虎肆虐,氣溫居高不下。首相丘吉爾顯得格外煩燥和不安。他已是68歲高齡的老年人,自1940年5月接任首相以來已28個月。對這位老年人來說,這28個月比28年還難熬啊。此間,英國遭到一連串的軍事失利。英軍從意大利手中奪得的沙漠地區已喪失殆盡,敵寇還在開羅城門前盤旋;香港地區、新加坡淪於日軍之手,印度又在日軍威脅之下。所有這些都是英國曆史上從未有過的一連串災難和挫折中最令人痛心的環節。英國曾是世界頭號資本主義強國,因其遍布世界的殖民地而素有“日不落帝國”之稱。自第一次世界大戰起英國開始走下坡路。丘吉爾在英國迅速衰落的關鍵時刻就任首相,像一頭倔強的老牛用兩角死死抵住下滑的大車,可災難像瀑布般傾瀉到他的身上。丘吉爾更為苦惱的是:議會中有些議員策劃對他的不信任投票,掌璽大臣斯塔福德·克裏普斯爵士對戰爭的高級計劃機構不滿並以辭職相威脅。戰爭形勢仍然撲朔迷離,德軍在蘇德戰場正向高加索迅猛推進,威脅著英國中東基地的安全。丘吉爾渴望勝利,需要勝利鼓舞英國上下的士氣、提高英國的國際地位,就像盼望秋風將倫敦的濃霧一掃而光一樣。
阿拉姆哈勒法嶺戰役的勝利,使這位老人淒涼的心稍稍得到些安慰。來自美國的援助正源源不斷地運抵中東,重整河山、再展雄風的偉大事業就得從中東開始。可是,亞曆山大和蒙哥馬利在阿拉姆哈勒法嶺之戰後建議推遲進攻,這使丘吉爾非常不快,又頗為為難。丘吉爾出身軍人,深知自己身為首相兼國防大臣不能過多幹預戰場決策,但中東的優勢已明顯轉到英軍一方,明擺著這次該輪到英軍發動進攻了。亞曆山大和蒙哥馬利為何遲疑不決呢?9月17日,他終於按捺不住了,發出了如下的電報:
首相致亞曆山大將軍 1942年9月17日
我正在急切地等待著你來電說明你的意圖。我原和你商定,在9月的第四個星期發動進攻。以前你曾聲稱,由於最近的那次戰役——這次戰役已使敵軍受到很大削弱——重新集結兵力等工作需要多花一點時間。我並不想知道你的計劃或準確的日期,但我必須知道定在哪一個星期,否則我就無法對整個戰局做出必要的判斷。
在開羅,亞曆山大將軍收到丘吉爾的電報後,心理明白性急的首相已經不耐煩了。盡管電文措辭較為含蓄,但“我原和你商定”、“敵軍受到很大削弱”、“我必須知道定在哪一個星期”,這字裏行間都流露出首相的責備和不滿。該怎麼答複呢?對了,去找蒙哥馬利商議此事。
亞曆山大驅車來到蒙哥馬利的戰地司令部,把丘吉爾的電報遞給他。蒙哥馬利看過後,瞟了眼亞曆山大,慢條斯理地說道:“顯然,首相還是抱著9月份進攻的計劃不放。這簡直是發瘋。”
“就我們部隊的情況看,什麼時候發動進攻為好?”
“這是明擺著的,如果在9月份進攻,我們各項準備來不及,攻了也要失敗;如果延至10月,我保證可獲全勝。”說到這裏,蒙哥馬利頓了頓,抬高了嗓門,“再說,我一來到第8集團軍,就曾向全體官兵保證,在沒有做好準備之前不會發動進攻。軍中無戲言,我不能言而無信。假如首相命令我9月行動,那就讓他另請高明好了。”
亞曆山大身子微微一動,說道:“蒙蒂,切莫意氣用事。我同意並支持你的意見。我來找你,不是逼你按首相的意見辦,而是商量怎樣更好地答複首相,讓他明白我們麵臨的實際困難。”
於是,兩人深入交談了前線的形勢,商定了給丘吉爾的複電的內容,並在一連幾封電報中談了他們的意見:構成裝甲部隊主力的第10軍是這次攻擊的先鋒,將在白天通過突破口向前推進,而該軍要到10月1日才能領到全部武器和裝備,然後還要訓練近一個月才能擔當起這個任務。“我認為,最初的突破進攻必須要在月圓的時候進行。這將是一場主要的作戰行動,它要花費一些時間,並且,如果要使我軍的裝甲部隊能有一整天的時間來解決戰鬥的話,就必須在敵人的戰線上打開一個足夠大的突破口。我的整個計劃實際上是與月圓不可分的。我已仔細地考慮過如何使這次戰役的發動時間與‘火炬’戰役(即在北非西海岸的登陸作戰)配合的問題,我得出的結論是我軍發動進攻最好的日期是在‘火炬’戰役發動前13天。”當時“火炬”戰役定於11月4日發動,亞曆山大和蒙哥馬利開始為阿拉曼進攻選定的進攻日期是10月24日。亞曆山大還將蒙哥馬利要辭職的話如實電告丘吉爾。
9月23日,丘吉爾致電亞曆山大,同意將進攻推遲到10月。“事情都托付給你了。隻要能打勝這一仗,拖延些時日當然還是值得的。不論發生什麼情況,我們都將做你的後盾,支持到底。”同時,丘吉爾提醒亞曆山大要考慮敵人會利用這段時間加緊構築防禦工事,“你是否想過會遇到一條密布著爆破而成的岩洞、隱蔽的炮位和機槍陣地構成的縱深達45公裏的防禦工事,而不是一夕之間就可攻破的薄薄的一層防線?”看來,丘吉爾同意推遲進攻是比較勉強的。亞曆山大一心一意支持蒙哥馬利,蒙哥馬利已給第8集團軍帶來新氣象並在阿拉姆哈勒法嶺贏得了勝利。千軍易得,一將難覓。丘吉爾手邊確實沒有比蒙哥馬利更合適的人選。
對於堅持推遲進攻這件事,蒙哥馬利寫道:“阿拉姆哈勒法嶺戰役之後,我的身價提高了。此後就再也沒有聽到9月發動進攻的事了。”蒙哥馬利後來向自己的前部下、《蒙哥馬利》一書的作者羅納德·盧因談起這件往事時說道:“當然啦,這是一種訛詐。”
這的確是一種訛詐,但卻恰到好處。蒙哥馬利吸取了英軍在北非迭遭失敗的教訓,堅持不打無把握之仗,他謹慎細致、沉穩如山,在製訂和堅持作戰計劃方麵深深地打上了自己的性格烙印。
丘吉爾是位雄才大略的首相,但這次催促進攻顯然是不適當的。他渴望勝利,卻捺不住性子將勝利之劍磨利。中國古代大軍事家孫子說過:“不知軍之不可以進而謂之進,不知軍之不可以退而謂之退,是謂縻軍。”意思是,不了解軍隊不可以前進而硬讓軍隊前進,不了解軍隊不可以後退而硬讓軍隊後退,就叫做束縛軍隊。這是國君危害軍事行動的三種情況之一。不過,丘吉爾畢竟是明智的,他最終同意了戰區司令官們的意見,盡管有些勉強,因而沒有造成實際的危害。
大戰前的準備
經常有人責難蒙哥馬利在阿拉曼打了一個“事先精心布置好”的仗,一個“第一次世界大戰類型”的仗。的確,蒙哥馬利從來都是謹慎小心的。他不肯圖僥幸,決心在人員和裝備方麵尚未取得絕對優勢之前,不準備去碰隆美爾。他也不采用側翼奇襲的方法,而要從正麵全力進攻,進攻的每一個細節都事先經過了周密的計劃。客觀地說,蒙哥馬利麵對隆美爾這樣的對手和阿拉曼的地形條件也不得不這樣做。
阿拉姆哈勒法嶺之戰後,希特勒明白在阿拉曼該輪到英軍發動進攻了。隆美爾很快轉入對付英軍的進攻的準備中。1942年9月19日,接替病中的隆美爾的人到達。此人是格奧爾格·施登姆將軍,他是一位坦克專家,個子高大、脾性溫和。隆美爾向他詳盡地介紹了情況,並把自己請求在蒙哥馬利發起總攻之前調撥增援部隊和給養的信件給施登姆過目。9月23日,隆美爾在動身返回德國前,還把有關在阿拉曼防線上必須繼續加緊工作的最強硬的命令交給了施登姆。隆美爾估計蒙哥馬利對戰線無法進行側翼包圍,很可能實行正麵進攻,便設計了十分全麵的防禦係統。德意步兵以營為單位混合編組,以增強意軍的鬥誌。德第15裝甲師和意裏托裏奧師部署在戰線的北段,德第90輕裝師部署在後麵的海岸附近,德第21裝甲師和意的裏雅斯特裝甲師部署在戰線的南端。隆美爾的獨出心裁的發明是設置了一條漫長寬闊的地雷帶,大多數地雷的威力都足以炸毀坦克的履帶或摧毀一輛汽車,而其中3%的地雷具有多種毀滅性的殺傷力。或通過電線引爆,或是一觸即響,接著這些地雷會像玩偶匣似的飛向空中爆炸開來,無數的鋼球或碎片會飛濺到四麵八方。隆美爾在阿拉姆哈勒法嶺戰役之後立即督促部隊加緊埋設地雷,到蒙哥馬利發起進攻前,隆美爾的防線上共有44.5萬顆地雷。隆美爾的計劃是讓英軍的進攻陷入他的布雷區,布雷區由步兵負責掩護,炮兵積極打擊英軍的排雷部隊和裝甲部隊,待英軍進攻陷入布雷區陷阱後,配置在稍後地域的德意裝甲部隊再發起反攻。“一旦戰鬥開始,”他向施登姆保證說,“我將放棄治療,返回非洲。”
蒙哥馬利一直精心思考著自己的進攻計劃,他召開多次會議,詳細研究和製訂了計劃的各種細節,但計劃的基本方針又是簡單明了的。大體說來,蒙哥馬利要進行的進攻分為四個階段:一是參戰部隊的編組、集結及騙敵措施;二是大量集中各兵種部隊在空軍配合下在敵戰線上打開缺口,然後向縱深發展進攻;三是千方百計分散敵人的兵力和注意力,使其不能對英軍的突破口進行有效的堵塞和反攻,並大量消耗敵預備隊;四是實行最後突破以瓦解敵人最後的防線,裝甲部隊沿開辟好的道路源源不斷地向前推進。
蒙哥馬利的騙敵計劃是在8月和9月間設計和製訂的,它是沙漠戰中迄今為止最精巧的欺騙計劃。欺騙計劃的代號為“伯特倫”。首先是偽裝前沿地區的巨大的彈藥和其他作戰物資堆集所。其次是用假車輛假扮坦克和其他車輛的運動,使敵人對大量部隊在作戰地域的集結漸漸習以為常,夜間則用突擊部隊的真作戰車輛把已經“在位”的假車輛換下來。進攻前一個月便為步兵挖好了細長的戰壕,供他們在發起進攻的當天晝間躺臥用,這些戰壕均偽裝得像是地形的一部分一樣。同時為了使敵人誤認為主要進攻方向在戰線的南端,還在那裏穩步地鋪設了假水泵站、假供水點和假蓄水池,施工的日進程表表明水管到11月初才能竣工。一部分通信分隊模擬將在南麵發動主攻的無線電通信,為了把偽裝搞得天衣無縫,隻向下層軍官傳達將要發生什麼事,而且是在9月28日至10月21日按軍銜高低分批傳達的。所有這一切都是為了使敵人摸不清進攻的時間和主要突進方向,以達成戰役的突然性。“兵者,詭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遠,遠而示之近。”總之,兵以詐立,千方百計地欺騙敵人,使其在心理上產生錯覺、部署上出現錯誤,往往會使自己掌握作戰的主動權。達成戰役的突然性並不是件容易的事。蒙哥馬利在前線指揮所裏、在赴部隊視察時都在苦苦思索。他所麵對的隆美爾的防線,從地中海岸起向內陸延伸約70公裏到無法通過的卡塔臘盆地的邊緣,防線橫亙在廣闊無垠的大沙漠上,沒有山林遮擋,隻是偶而有些沙丘和沙嶺;上有德意空軍的偵察機經常盤旋偵察,下有德意軍的地麵偵察分隊頻繁活動,還有隱蔽在敵防線背後的無線電偵聽分隊晝夜不停地監聽,要使敵人上當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可是,蒙哥馬利通過一係列精心部署的詐敵行動,使德意部隊上了當,這是他獨具匠心、精心運籌的結果。
蒙哥馬利盡一切可能同時解決了訓練和重新編組這兩個棘手問題。未經嚴格訓練的士兵與未經加工的原材料所差無幾。蒙哥馬利認為,英軍在北非沙漠地迭遭挫折的重要原因之一是缺乏嚴格的訓練,任何靈巧的現代化武器係統都不能代替受過訓練、富有經驗和作戰勇敢的士兵,隻有嚴格訓練才能鍛煉出一支有戰鬥力的指揮起來得心應手的部隊。9月29日,第44師在對敵軍的一次襲擊中遭到重大損失,其中有兩個旅由於損失較大而被解散。第44師受損失的主要原因是缺乏經驗和忽視沙漠戰的特點。偵察搞得很差,沒有獲得敵人陣地的準確情報,大量支援炮火都浪費了;部隊甚至還沒有掌握如何在夜間通過沒有地形特征地區迎敵的技能。蒙哥馬利得知第44師受損失的原因後,立即督促整個第8集團軍抓緊軍事訓練,沒有充分的技術訓練、心理訓練和體質訓練,不得將部隊隨便投入戰鬥。
為了通過隆美爾布設的地雷區,蒙哥馬利的訓練大綱中最重要的訓練項目是掃雷分隊的訓練。這項訓練由第8集團軍工程兵指揮官基希準將全權負責。基希搜集了資深的軍官們對掃雷的看法,然後把這些看法告訴了具體負責掃雷分隊訓練的穆爾少校並指示說:“我認為我們應當進行一次掃雷訓練,正像我們進行火炮的裝彈和射擊訓練一樣。去吧,一星期後再帶著你的建議來找我。當你製訂出了你的訓練方法,並由我批準後,你就可以成立第8集團軍掃雷學校了。”在穆爾領導下,這個掃雷速成學校成立了,並製訂出了一套訓練方法,在進攻發起前共訓出了56組掃雷人員。
基希還製造了一些機械工具幫助地雷工兵執行危險的掃雷任務。把20多輛“馬蒂爾”式坦克改裝成了掃雷裝置,這種掃雷裝置在向前運動時能夠用它的旋轉軸的旋轉鏈條鞭打前麵的土地。由於它鞭打土地時掀起滾滾沙塵,從而使機器過熱,因而在阿拉曼之戰中沒有發揮太大作用。不過這是在野戰條件下對一種有價值的掃雷裝置的試驗。後來,這種掃雷裝置在英國做了進一步的改進,在1944年諾曼底登陸戰役中發揮了重大作用。在阿拉曼戰役中,用處較大的是發給3個軍的500多個地雷探測器。這種地雷探測器探測速度快且安全。為了在布雷區開辟通道,地雷工兵還準備了長達200多公裏的標示帶和88775盞燈。
蒙哥馬利的第8集團軍除轄第13軍和30軍外,又組建了第10軍。托布魯克陷落後羅斯福慷慨提供的300輛“謝爾曼”式坦克9月份終於運抵尼羅河三角洲,全部撥給第10軍的第1、第10裝甲師。這兩個裝甲師為熟練掌握新裝備的性能進行了大量的更為艱苦的訓練。
蒙哥馬利的進攻計劃代號為“捷足”。該計劃是他到北非後一直苦苦思索的結果,體現了他的創新和戰術特點。迄今為止,敵對雙方都是在靠內陸一側舉行側翼進攻,蒙哥馬利則向部下們宣稱:“我不打算在我的左翼進攻,也不準備在右翼進攻,而要在中央偏右處突破。”起初他準備動用大批坦克與隆美爾的坦克進行大會戰。到了10月6日,他放棄了這一打算,提出了一個基於完全不同的戰術原則的計劃。他說:“過去一般公認的原則是,現代戰役計劃應當首先著眼於消滅敵人的裝甲部隊,一旦這個任務完成了,敵人的非裝甲部隊就很容易對付。我決定把這個原則顛倒過來,先消滅他的非裝甲部隊。在這樣做的時候,我暫不打他的裝甲師,留待以後再收拾他們。”他的具體做法是:以一個坦克屏護隊向前推進到敵地雷場附近,以坦克、炮兵火力掩護掃雷工兵和步兵部隊排除地雷,然後消滅堅守在地雷場後麵的敵步兵。蒙哥馬利認為隆美爾不會坐視其步兵被消滅,會動用其分散配置的坦克部隊進行孤注一擲的反突擊,那時消滅隆美爾的裝甲部隊的戰機就到來了。蒙哥馬利精心運籌的這一招在後來的戰役過程中果然應驗了。
從10月中旬起,蒙哥馬利多次召集高級軍官會議,統一作戰思想。他計劃分三路發起進攻,從右翼實施主要突擊,由第30軍擔任主攻任務,首先突破德意軍部署有4個師的北段防線,打通通往腰子嶺和未泰裏亞嶺的兩條沙漠走廊,保障集團軍預備隊第10軍的兩個裝甲師順利投入戰鬥。第13軍則配置在南翼並發動佯攻,其主要任務是誘使德意部隊相信,英軍主攻方向在南翼,使敵在南翼保留更多的主力部隊。
德意部隊在阿拉曼防線共部署了7個步兵師、1個傘兵師、1個摩托化師和4個裝甲師,共有火炮1400門、坦克540輛、飛機700架,總兵力9.3萬人。英軍在阿拉曼地區由北至南展開了第8集團軍所屬的3個軍,共6個步兵師、4個裝甲師,計有坦克1300輛、火炮21800門、飛機1500架,總兵力19.5萬人。上麵所列舉的裝備數字不包括儲存的數字。這方麵優勢也在英軍一方。例如在基地的修理場和倉庫裏,英軍還有1000多輛可供使用的坦克。從師的數目看,德意部隊與英軍是13:10,但實際上德意部隊的兵員遠不足額。以德第15裝甲師為例,原有戰鬥員9178人,現在僅有3294人。9.3萬人的德意部隊中,隻有4.6萬是德軍,其中1萬餘人因疾病喪失了戰鬥力,可以作戰的德軍僅有2.9萬人。因此,在人力物力上蒙哥馬利都比他的對手強大,平均占有2:1的優勢。另外,他還擁有短而不中斷的交通線這一巨大優勢條件。
在倫敦的唐寧街十號首相官邸裏,丘吉爾正如饑似渴地等待著進攻之日的到來。1942年10月20日,丘吉爾致電亞曆山大說:“我們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和蒙哥馬利即將進行的戰役上。這場戰役很可能對未來有重大影響。請代我向蒙哥馬利和科寧漢致熱烈的問候。當你開始進攻的時候,請用‘齊普’一字通知我。”“齊普”是丘吉爾與中東英軍約定的表示阿拉曼進攻戰役開始的暗語。
蒙哥馬利最後選定10月23日晚發起進攻,那是一個月圓之夜。戰役前夕,蒙哥馬利向第8集團軍發表了一份私人文告,使士氣高漲的集團軍官兵更加信心倍增。10月23日上午,蒙哥馬利舉行了一個記者招待會,下午進入集團軍作戰指揮所,晚上讀了一會兒書,很早就睡了。此時在集團軍及所屬各軍的指揮所和沙漠空軍科寧漢的指揮所裏,大部人都毫無睡意,沉浸在緊張和興奮之中,等待著進攻時刻的到來。
“捷足”實施
1942年10月22日夜,第8集團軍的進攻部隊進入了集結地域。23日一整天,他們都躺在戰壕裏。由於英國沙漠空軍掌握了戰區的絕對製空權,德意空軍無法進行有效的空中偵察,沒有發現英軍的大規模集結和悄悄挺進。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太陽終於落山了。一隊隊的士兵悄悄爬出戰壕,借著月光向敵軍的布雷區慢慢推進。坦克撤去了偽裝,大炮緩緩地昂起了粗壯的炮管。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10月23日晚9點40分,代號為“捷足”的進攻終於開始了。1000多門大炮開始了第二次世界大戰以來最為猛烈的炮擊。第30軍正麵射向敵炮兵陣地的炮火尤為猛烈。當時指揮印度第4師的弗朗西斯·圖克少將曾經描述了這次令人難忘的炮擊。當時印度第4師部署在主戰線下方的魯韋薩特山脊。
“從魯韋薩特山脊下沉寂的沙漠地帶傳來的火炮聲是從未聽見過的。至少我們沒有聽見過,我們師的大炮也從未發出過那樣的聲音。在北麵和南麵的大片天空,電光閃閃,非常明亮,就像許多巨人在跳庫塔克戰舞一樣,在月光下把明晃晃的劍舉在頭上旋轉,而那聲音,在我們四周,在我們頭上顫動著。我曾經經曆過許多次炮擊——我們自己的炮擊和敵人的炮擊,但我從來沒有聽到過如此柔和的炮聲。當我說那聲音在顫動的時候,我的意思是,那聲音就像1000隻飛蛾在展翅飛翔一樣。”
炮火準備持續了15分鍾,是用來壓製敵炮兵陣地的,英第30軍的408門重炮和48門中型炮同德意部隊的200門野戰炮、40門中型炮和14門重炮交戰,英軍每發射10顆至22顆炮彈,德意炮兵才回擊1顆。在南麵,英第13軍的炮火強度要小一些,於21時40分開始,21時55分停止。對方的炮兵完全被壓製住了。當英軍的炮火鋪天蓋地而來時,德非洲裝甲集團軍代理司令施登姆尚在自己的指揮所裏鼾睡,晴天霹靂般的炮聲將他驚醒。當他弄清這是英軍開始了一次大規模進攻時,奇怪地命令:為節省炮彈,要有節製地還擊。後來在10月24日晨,這位可憐的德軍將領驅車前往前沿陣地途中,澳大利亞師的士兵向他的車開了槍,打死了他的同伴。於是司機掉轉車頭,企圖逃脫射擊,並在施登姆還掛在汽車外麵時就全速疾馳。
這時施登姆的心髒病發作,從汽車上摔了下去死了,司機當時卻未發覺。
話說第一次炮擊後,整個戰線沉靜了5分鍾。英軍炮手們校正了射擊距離,目標指向了敵前哨步兵陣地。22時整,又是一陣萬炮齊轟,打得德意步兵血肉橫飛、沙塵蔽天。零時,英第30軍和第13軍在延伸炮火和空軍掩護下,借助天空中的探照燈光和輕高射炮對固定戰線發射的曳光彈,開始發起進攻。
在倫敦,性急的丘吉爾首相終於等來亞曆山大將軍發來的密碼:“齊普。”丘吉爾立即電告美國總統羅斯福。
前海軍軍人致羅斯福總統 1942年10月23日
埃及戰役於倫敦時間今晚8時開始。整個集團軍都將投入此次戰役。我將隨時向你報告情況。在埃及打一次勝仗對我們的主要事業將極為有利。你在托布魯克那個黑暗的早晨給我的“謝爾曼”式坦克和自行火炮,均將在這次戰役中大顯身手。
在阿拉曼,蒙哥馬利在告全軍官兵書中寫道:“即將開始的戰役將是曆史上的決定性戰役之一。它將是戰爭的轉折點。全世界的目光都將朝著我們,焦急地注視著戰役的進展。”
第30軍所轄澳大利亞第9師、南非第1師、第51高地師和新西蘭師共4個步兵師在一個15公裏寬的正麵上發動了進攻。蒙哥馬利之所以選擇北麵為主攻方向,是因為在北麵突破可以威脅海濱公路和敵軍的後勤補給線,並置處在阿拉曼防線南端的敵軍於危險境地。在第30軍的麵前有3個主要目標。第一個目標叫做“酢漿草”,它沿米泰裏亞山脊的西斜麵延伸,然後向西北轉向腰子嶺的邊緣(德軍把腰子嶺叫做28號高地),接著轉向正北。第二個目標是“皮爾森”地帶,該地帶從腰子嶺的西端向東南延伸,規定於拂曉時由3個裝甲旅占領。第三個目標是叫“小氣鬼”的地帶,它在“皮爾森”目標地帶的正麵,大致是從拉赫曼車站到泰勒阿卡基爾以南的一個區域,也由裝甲部隊奪占。在北麵,澳大利亞第9師奪占“酢漿草”地帶;新西蘭師奪取米泰裏亞山脊。供第10軍之第1裝甲師使用的通道應通過第51高地師的正麵直抵腰子嶺,而借第10軍之第10裝甲師使用的第二條通道應通過新西蘭師的地域,到米泰裏亞山脊北段的反斜麵為止。
步兵師發起進攻後,起初一切都很順利。猛烈的地麵炮兵和航空火力準備使德意部隊的步兵損失慘重,通信聯絡遭到嚴重破壞。又因為施登姆將軍在英軍炮擊時不允許德軍炮兵進行大規模還擊,英軍步兵得以以排山倒海之勢輕而易舉地壓過前沿陣地向縱深推進。蒙哥馬利的戰術此時頗為奏效:開始時由步兵師負責清除地雷,隨後裝甲師必須保障自己通道的安全;裝甲師和炮兵先以火力掩護步兵排雷,爾後在炮兵和步兵掩護下開辟通道;英沙漠空軍則不停頓地對敵軍的前沿和縱深進行猛烈轟炸和襲擊。這樣在空軍的空中屏障、地麵炮兵的火力屏障掩護下,裝甲兵和步兵交替掩護、滾動前進。
但是,英軍的進攻很快遭到阻遏。夜深後,敵軍的抵抗加強了,逐漸增強的炮火向正在布雷區摸索前進的英軍士兵、車輛和裝甲車射擊。除地雷場外,其他隨處布設的地雷遲滯著英軍的行動。沙漠中沒有明顯的地貌特征,煙塵滾滾不時將皓月掩蔽,堅守在防線後麵的德意步兵經常給英軍突然而猛烈的殺傷。穆爾少校的排雷工兵連描述了從埃爾薩山至米泰裏亞山脊一路上的困難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