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要找的啦,可是沒有時間呀。”
“你忙個鬼,我看閑得要命呢!有坐酒吧的時間就有談戀愛的時間。”
“你說是在這裏找?不!法國姑娘交交朋友,玩玩可以,找老婆可還要回中國去找的。我走不開,我要料理生意,你別看我在這城沒多少事,我走開就不行了。老兄,你能不能幫助在國內替我找一個?你看著好,她同意,你就來信,我把她接到巴黎來就完了。”
“氣星(這是句廣東口頭語,神經病的意思)老婆有這樣找法的嗎?”
“有啦,我的朋友老餘就是這麼找的,他那個老婆在巴黎華人社會裏是出名賢惠能幹的啦,法語說得好,車子開得好,繡花繡得好,還會生孩子,從娶了她,老餘像變了一個人,資產也增加了好幾倍!”
“誰?怎麼回事?我怎麼從來沒聽你說過?”
“我沒說過嗎?對,是沒說過,不過你也沒問過我是不是?對,你不認識他當然不會問的啦,現在再講也不遲不是……”
陶說他無法原樣複述肥仔的講話,因為他上海話,廣東話一起說,有時還加一兩句法語,連陶也沒法全聽懂。陶隻能說個大概意思。
這位朋友姓餘,原籍山東,一九四九年隨學校到了台灣。在台灣當教師,二十年前來到了巴黎,仍然當教師,不過他在台灣是教法文,他來到法國就教中文了,他的中文教得蠻好,當上大學副教授,還入了法國籍……
說到這兒,陶問肥仔是什麼國籍?肥仔說,反正是中國人啦,不必問什麼國籍了,實際上連巴黎的警察也弄不清他是什麼國籍,因為如果國籍指的是護照,他已換了四次護照。先是柬埔寨,隨後是老撾,再以後是越南,總之是哪種護照受免稅優待他就用哪個。因為法國規定給他們前殖民地的難民以優待,而這優待對象又常變,所以他就專拿前法國殖民地的護照,而且常換。有個警察,已認識肥仔十幾年,跟他說:“朋友,你的國籍變化比我職務變化可快得多,你為什麼不加入法國國籍,那對咱們兩人不都方便些嗎?”肥仔說:“不著急,等我掙夠了錢,不計較免稅不免稅的時候,我就會申請入籍的。”警察說:“當法國人雖然納稅,可將來會有養老金呀。”肥仔說:“是的,我正在算這筆帳,看在什麼時候入籍領養老金比免稅合算。”警察說:“很好,你如果入了籍,有希望當財政部長。”
打完這個岔,肥仔繼續講老餘的故事:
餘辦了入籍手續。他在大學有名望,收入多,年紀輕,人很耿直,追他的姑娘自然不少。有一個時期,每個星期六,他胳臂上都換一個妞兒。胳臂上的姑娘多了,錢袋中的法郎就少了,他自己養活自己,掙那麼多錢居然不夠花費,總向肥仔借錢。人們就勸他,趕快娶個老婆,他卻無動於衷。中法建交後不久,也就是大陸上文化大革命剛完事的時候,他忽然找個出差的機會回中國大陸去了。他去了不過半個月,回來就宣布他要在聖誕節前結婚。人們問他:“新娘在哪裏?”他說:“不要慌,到時候自然有。”過了一個月,有個來法國上任的中國外交官,當真給他領來個大姑娘。
陶問肥仔:“等等,你說清楚,這姑娘怎麼和餘認識定親的?是不是一位北京的大學生或是影星歌星,據我所知,中國和國外的人結婚,多半是這些小姐們。”
肥仔說:“你說的是現在的事,他們是十年前的事呢。”
“那他們是怎麼結合的?”
肥仔說,我也不太清楚,我問過那位外交官,他說是國內一個什麼機關找他,托他把一位僑眷帶到巴黎來。他答應後,有兩個山東省的女幹部就把姑娘送到北京來了。這姑娘除了餘給她辦好的護照簽證,就提著個紅包袱,此外什麼也沒帶。女幹部就把她交給外交官時隻說了句:這位僑眷沒出過遠門,希望你一路多關照,就告辭了。
陶問肥仔,一路上外交官就沒和這姑娘談談?
肥仔就談了,外交官問她,去巴黎幹什麼?她說去找她男人。外交官問你到那地方能過慣嗎?她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唄!外交官說法國飯可沒咱中國飯是味。姑娘說:還能比穀糠拌榆樹葉更難吃嗎?俺男人是好人,這比吃啥都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