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想叫地球知道,有一個叫查林傑的傑出的人要讓它注意注意,這是第一次有人給它打招呼。”
“那麼你怎麼進行呢?”
他舉起手中的海膽說:“在地球這個大海膽的硬殼下麵都是敏感的神經。要想引起它的注意就要在硬殼上鑽個孔。再讓我們用跳蚤或蚊子叮人皮膚來舉例說明。我們也許感覺不到跳蚤和蚊子的存在,但它們的吸管一旦刺穿了我們的皮膚——也就是說我們的硬殼,就會引起我們的注意。現在你對我的計劃大概有點明白了吧?”
“我的天!你想打個井鑽穿地殼?”
“不錯,”他閉上眼睛,有說不出的驕傲自負,“在你麵前的就是第一位要鑽穿這層厚皮的人,也許可以說是已經鑽穿了這層厚皮的人。”
“你已經鑽穿了?”
“是的,我們已經鑽穿了地殼。深度正好是14442碼,大約8英裏多。我們在鑽探過程中發現了大量的煤礦,光這項收入就可以抵消工程的開支。我們的主要困難在於下層石灰岩冒水和海斯汀流沙,不過我們已經克服了。現在已經達到最後的階段——這一階段正好是你的差事。先生,你就扮演蚊子的角色。用你的鑽孔器代替蚊子叮人的吸管。我的話你明白了嗎?”
“你說鑽了8英裏?”我叫起來,“你是否知道5000英尺已幾乎被認為是打井的極限了?”
“我完全知道這個極限。這個問題不用你管。我隻要求你準備好一根鑽杆,越鋒利越好,長度不超過100英尺。在我們大功告成之前,你的性命就維係於這根遠距離操作的鑽杆上了。”
“那麼,我將要鑽透的是什麼土壤呢?”我問。
“姑且說是一種膠狀物質吧。”查林傑說,“現在,你可以找我的工程總負責人簽定合同了。”
我鞠了一個躬轉身出來,可是沒到門口,好奇心又留住了我,我忍不住問他:“先生,這個非同尋常的實驗的目的是什麼?”
“走吧,快走!”他憤憤地叫嚷起來。他低下頭去,他的一大把胡須戳到紙上彎成弓形,叫你分不清哪是頭哪是胡須。就這樣,我離開了這個怪人。
我回到我的辦公室,看見馬龍正在那兒等著我,要聽聽我這次會晤的消息。
“喂,”他嚷道,“他沒有打人吧?你對他一定應付得很策略,你覺得這位老先生怎麼樣?”
“是我碰到過的人中最令人討厭、最盛氣淩人、最偏執和最自負的了。但是……”
“說得好,”馬龍叫道,“說到後來,我們都有這個‘但是’,這個偉人不是我們能用尺子衡量的。因此,我們在其他人那裏忍受不了的,在他那裏就能忍受得了,對不對?”
“不過他說的話可靠嗎?”我問。
“當然。”馬龍說,“我可以向你擔保亨吉斯特高地是一樁實實在在值得幹的事業,而且也快竣工了。目前,你隻需靜觀事態發展,同時把你的工具準備好,我會給你消息的。”
幾個星期以後,馬龍就給了我消息。“一切都弄好了,現在就瞧你的啦。”他說。於是,我們就動身了。在途中,他給了我一張查林傑寫給我的紙條,上麵寫道:
皮爾裏斯先生:
你一到亨吉斯特高地,就聽從總工程師的調遣,他手裏有我的施工方案。我們在14000英尺的井底見到的景象,完全證實了我對星體性質的看法。你乘纜車下去時,會依次經過二級白堊層、煤層組、泥盆紀和寒武地層,最後到花崗石岩層。目前,在井底覆蓋著防水油布,我命令你不得亂動。因為毛手毛腳地碰地球的表層會使實驗流產。按我的指示,在離井底20英尺處橫架了兩根結實的大梁,大梁之間留出空檔夾住你的鑽杆。鑽杆的尖端要幾乎觸到防水油布。油布下的物質很軟,將來隻要把鑽杆一鬆,它就可以把那物質戳穿。更多的情況,到亨吉斯特高地再說。
查林傑
經過一路顛簸,我們來到了亨吉斯特高地。這真是個神奇的地方,規模比我想象的要大得多。已從井中挖出了成千上萬噸砂土和岩石,圍著豎井堆成一個馬蹄形的棄土堆,現在已變成相當規模的小山了。在馬蹄形的凹處矗立著密密麻麻的鐵柱和齒輪,操縱著抽水機和升降機;發電大樓後麵是豎井口,直徑有三四十英尺,井壁用磚頭砌成,上麵澆了水泥。我伸過頭去看那可怕的深淵,感到頭暈目眩。陽光斜射進井裏,隻能看見幾百碼內的白堊層。正當我打量的時候,發現在無比深邃的黑暗中,有一個小小的光斑,它在漆黑的背景中顯得清清楚楚。
“那是什麼光亮?”我問馬龍。
“那是一架升降機上來了,”他說,“那道小小的閃光是一盞強大的弧光燈。它速度很快,幾分鍾就到這裏了。”
確實,那針孔大的光越來越大,後來井裏撒滿了它的銀輝。我不得不把眼睛從它眩目的強光中移開去。不一會兒,升降機驀地落到平台上,4個人爬出來朝出口走去。
馬龍把我領到一座小房子裏。我們把衣服脫得一件不剩,先換上一套絲質的工作服,再穿上一雙橡皮底的拖鞋。於是,我們在總工程師的陪同下踏進了鋼網升降機,朝著地層深處疾衝而下。升降機高速運行,我們像是在做一次垂直的鐵路旅行。
由於升降機是鋼網圍成,裏外照得通明,我們對經過的地質層看得很清楚。在風馳電掣般下降時,我能認出每一層來:淺黃色的下白堊層,咖啡色的海斯汀層,淡色的阿什伯納姆層,黑色的含碳粘土。再往下,在電燈光下閃爍的是交混在粘土圈中烏黑發亮的煤夾層。不少地方砌上了磚頭,但總的來說,這豎井是靠自我來支撐的。對於如此浩大的工程和它體現的工藝技巧,人們不能不歎為觀止。在煤層下麵,我認出了外表像水泥的混雜層,然後很快來到原始花崗岩層。在那裏,晶瑩的石英石閃閃爍爍,似乎黑牆上點綴著金鋼鑽石粉末。我們下降、下降,不斷地下降,降到人們從未到過的深度。古老的石頭五顏六色,光怪陸離。我永遠忘不了那玫瑰色長石地層,在我們強大的燈光下閃耀,表現出一種塵世上見不到的美。我們一級一級地往下降,換了一架又一架升降機,空氣越來越悶熱。後來,甚至連輕便的絲質衣服也穿不住了,汗水一直流進橡皮底的拖鞋裏。正當我覺得無法忍受的時候,最後一級升降機停下來了,我們踏進掘進岩石井壁的圓形平台。我發覺馬龍露出奇怪的疑惑神色,朝井壁四周打量。
“這玩意兒可鬼了!”總工程師說著,用手摸摸身邊的岩石,把燈光湊上去,隻見那東西瑩瑩有光,上麵是一層奇異的黏糊糊的浮渣狀物質。“在這井底下,一切都在哆嗦和顫抖,太新奇了!”
“我也見過井壁自己顫動,”馬龍說,“上次朝岩石裏鑿孔,每敲打一下,井壁就似乎朝後一縮。老頭的理論看來十分荒謬,但是在這兒,就不敢說了。”
“如果你看到防水油布下的東西,恐怕就更沒有把握了。”總工程師說,“這井底下的岩石,鑿上去簡直像乳酪。教授吩咐我們把它蓋上,不許亂動。”
“我們看一眼總可以吧。”
總工程師把反光燈朝下照,他傴下身子,拉起拴住油布一角的繩子,露出被覆蓋的那種物質的表層,大約有6平方碼左右。
多麼不尋常的景象啊,簡直驚心動魄!那物質略帶灰色,油光發亮,像心髒那樣一上一下慢慢地起伏著。這種起伏,一下子是看不出來的。給人的印象隻是它表麵上泛起微微漣漪,很有節奏,逐漸擴展到整個表麵。這表麵層本身也不是勻質的。而在它的下麵,像隔著層毛玻璃似的,隱約可看到有不甚明亮略帶白色的斑點或泡泡,形狀大小各不相同。麵對這一奇景,我們3人站在那兒看得著了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