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龍虎散,風雲滅——宋與元(9)(1 / 3)

盡管蒙古一度陷於爭權奪利的混亂,宋蒙戰爭暫告一段落,但忽必烈繼任大汗後,逐漸穩定了政局。但蒙古國自建立以來,橫掃世界,威震天下,卻唯獨在中原遭到了南宋激烈的抵抗,尤其之前蒙古大汗蒙哥戰死釣魚城,對蒙古軍打擊重大,幾乎使蒙古喪失了滅亡南宋的信心。在關鍵的時候,宋降將劉整向忽必烈提出了滅亡南宋的重大戰略構想,促使忽必烈下定攻滅南宋的決心。劉整熟悉中原局勢,向忽必烈建策,提出將蒙古軍主力由四川戰場轉向荊襄戰場,以襄、樊為戰略突破口,先取襄陽,由漢水渡長江,則宋朝可滅。

劉整就是前麵在《釣魚城》一篇中提到的宋朝驍將。劉整,鄧州穰城(今河南鄧縣,在當時屬於北方人)人。金國滅亡前,南下投奔南宋,隸屬名將孟珙(時任京湖製置使)麾下。孟珙攻打信陽時,劉整任前鋒,某晚僅率十二名勇士攀上城牆,一舉俘虜了敵方的守將。昔日唐朝名將李存孝曾率領十八名騎兵攻打洛陽,孟珙認為劉整比李存孝還要英勇,因而特意命人在劉整的旗子上繡上“賽存孝”三個字。寶祐二年(1254年),劉整隨當時的京湖製置使李曾伯入蜀,選拔為將,屢建戰功。景定元年(1260年)四月,升任瀘州知府兼潼川路安撫副使。身為北方人的劉整以武功獲得升遷,加上他為人狂放自負,桀驁不馴,深為一些南方將領所忌,這其中就有後來守衛襄陽的主將呂文德。剛好此時權臣賈似道為了排除異己,在各路武將中推行所謂的“打算法”,即派遣官會計查核各地軍費,凡在戰爭中支取官府錢物用於軍需者,一律加以侵盜掩匿的罪名治罪。大將多獲罪,趙葵、史岩之、杜庶等名將均因此罷官,還被勒令賠償。另一名將向士璧被奪官下獄,被逼而死,家族又被拘押償付軍需。名將高達、曹世雄對不學無術的賈似道十分輕視,賈似道懷恨在心,命黨羽羅織罪名,逼死曹世雄,罷了高達的官。又嫉妒在釣魚城立下蓋世奇功的王堅,故意把他調知和州,罷了他的兵權,不久王堅即抑鬱而死。呂文德當時為策應大使,與四川安撫製置使俞興勾結起來,打算利用“打算法”迫害劉整。劉整得知消息後,驚恐不安,派人到臨安向朝廷上訴,卻投訴無門。當他看到比他名氣更大的向士璧、曹世雄均被逼而死後,“益危不自保”,於是秘密派人與蒙古成都路軍馬經略使劉黑馬聯絡,表示願意以瀘州及所屬十五郡三十萬戶投降。由於劉整是宋之名將,他突然以蜀之要衝的瀘州要求投降,讓蒙古方麵感到難以理解。當時蒙古將領多認為劉整投降之舉真假難辨,不可辯信。隻有劉黑馬認為劉整此舉毫不可疑,最終,他力排眾議,決定派兒子劉元振前去受降。景定二年(1261年)六月,劉整召集手下官員,殺死反對投降蒙古者,開門迎接劉元振入城,被蒙古任命為夔路行省兼安撫使。宋理宗聽說後勃然大怒,命俞興討伐劉整,結果卻被劉整打敗。呂文德奉命務必收複瀘州。宋軍首先克複了瀘州外堡,然後采取步步為營、堅壁圍攻的戰術向瀘州推進。劉整難以支持,次年(1262年)初撤出,將瀘州民眾徙往成都、潼川。正月,呂文德收複瀘州。宋朝廷改瀘州為江安軍,但其所隸之州,除瀘、敘、長寧、富順外,均為蒙古軍占有。劉整投降蒙古對南宋是毀滅性的打擊,他不但提出了先取襄陽的戰略構想,還為蒙古組建了一支強大的水軍,使南宋的水軍優勢蕩然無存。宋史專家王曾瑜先生認為“宋元後期戰爭的關鍵決策人物並非丞相伯顏,而是降將劉整。正是劉整使得元朝作出了重大的戰略調整……偏安江南,維持了一百四十多年的南宋王朝也終因元朝的戰略轉變而滅亡”(《宋朝兵製初探》)。就連當時的南宋人,也對劉整叛宋的後果感受深刻。襄陽陷落後,大臣汪立信曾上書說:“臣奉命分閫,延見吏民,皆痛哭流涕而言襄樊之禍皆由範文虎及俞興父子……興奴仆庸材器,量褊淺,務複私仇,激成劉整之禍,流毒至今。”(《度宗本紀·卷四十六》)雖然將責任完全推到四川安撫製置使俞興身上未必公正,但也可以看出宋人對劉整因受迫害被逼投靠元軍是極為痛心疾首的。

因為襄陽、樊城城堅池深,城中兵儲充足,可支撐數年,又能得到長江上遊諸州供輸,利於久守。熟悉情況的劉整建議忽必烈不要強攻,而是采用圍困戰術,絕其外援,使其不攻自破,又建議說:“宋朝隻恃仗呂文德(襄樊守將),然而呂文德可以利誘,可遣使送他玉帶,請求在襄陽城外設貿易市場。”

忽必烈依計而行,確定以襄樊為戰略突破口,並派人賄賂呂文德,呂文德果然同意。於是蒙古軍以貿易為名,在襄陽城外修築堡壘,立榷場於樊城外,築土城堡壘於鹿門山(今湖北襄樊東南),為日後攻打襄、樊奠定了第一個據點。呂文德之弟呂文煥發覺蒙古軍的陰謀後,立即派人將情況報告給呂文德,加以提醒。但呂文德麻痹輕敵,認為“襄樊城池堅深,兵儲支十年”,根本不把蒙古軍放在心上。等到後來發現不對勁時,為時已晚。

宋鹹淳四年(1268年)九月,忽必烈以劉整為都元帥,隨同征南都元帥阿術(兀良合台子)進攻襄陽,蒙古大軍兵鋒直指南宋,決定性的戰役首先在襄陽打響。蒙古軍首先在鹿門堡和白河口(皆在今襄樊東北)築城,切斷了宋軍南北之援;又築台漢水中,與夾江堡相應。從此,援襄宋軍皆不得進。

劉整又向阿術計議,認為蒙古軍水戰不如宋軍,於是造戰艦五千艘,練水兵七萬,作渡江滅宋的準備。之前,阿術曾率軍攻打襄陽,宋軍乘蒙古回軍之際,在襄陽以西的安陽灘派水軍扼其歸路,然後派騎兵直衝其陣,蒙古軍隊大亂,阿術本人也在混亂中墜馬,差點被宋軍活捉。後來還是蒙將懷都選善識水性的士兵泅水奪得宋軍戰艦,其餘蒙古軍奮勇拚殺,才將宋軍擊退,轉敗為勝。安陽灘一戰,蒙古軍隊雖然打敗了宋軍,但卻暴露出水軍不占優勢的弱點。劉整的建議使蒙古軍的水軍迅速形成戰力。尤其是劉整提出的水陸協同三麵夾擊的戰法技高一籌,使蒙古水軍的戰鬥力超越了南宋水軍,成為蒙古軍的主力部隊。後來蒙古軍會攻臨安,以及最後滅亡南宋的□山之戰中,蒙古水軍均發揮出超強戰力,戰敗了艦船數量超己方數倍的對手。

忽必烈又增派史天澤、張弘範(張柔第九子)領兵包圍襄陽。史天澤又在要害處築城堡近十處,築長圍起自萬山(今襄樊西北)、包白丈山,使南北不相通。又築峴山(今襄樊東南)、虎頭山(今襄樊之南)為一字城,聯互諸堡。對襄陽的圍困圈逐漸完成,蒙古軍已處於戰略上的優勢。南宋朝廷為了挽救危局,開始了大規模的援襄行動,於是襄陽、樊城一帶成為宋元雙方各自集中重兵爭奪的焦點。

張柔,字德剛,易州定興(今河北定興)人。蒙古軍南下時,河北大亂,張柔聚集鄉鄰親族數千家結寨自保,成長為遠近聞名的地方勢力。金國由此任命他為定興令,隸屬於金中都經略使苗道潤。後苗道潤為其副使賈瑀所殺,張柔決意為苗複仇,率部降蒙,後俘獲賈瑀,剖賈瑀之心以祭苗道潤。後隨蒙古軍伐金,圍攻汴京(今河南開封)。汴京守將投降後,蒙古軍爭相搶奪戰利品,隻有張柔不取金帛,趕到史館,運走了《金實錄》和秘府圖書,並拜訪當地耆舊望族,護送北歸。攻打蔡州(今河南汝南)時,張柔俘獲狀元王鶚,即解其縛,待以賓禮。正因為張柔禮賢下士,金國滅亡後,金士大夫有相當一批投奔到他門下,如王鶚、郝經、樂夔、敬鉉等名士子均是他的幕僚。王鶚教授張柔兒子讀書達九年之久,一代名士元好問也與張柔有密切交往。張柔為元朝立下功勞甚多,在元初漢人勳臣中,隻有張柔與史天澤被稱為“拔都”(英雄)。忽必烈卻認為張柔功勞還在史天澤之上,說:“史徒以籌議,不如張氏百戰之立功也。”張柔有十一個兒子,其中最有名的是張弘範,就是他在厓山一戰中消滅了南宋最後的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