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染這會子已站在了窗前,那窗戶開著,月光瑩瑩,她依稀能看清屋後的風景,精雕的亭閣,造型奇特的假山,還有幾處橋廊,因著夜晚,後園的景致朦朧迷離,月輝之下,如蒙了一層薄紗,清幽雅致極了。
華宇昊徑直掀簾進來,看到她如一尊雕塑般立在窗前,默默地盯著她纖細的背影觀賞了一陣,才開口叫道:“四小姐。”
若染聽見聲音,微微一頓,前兒他在外頭斥責宮女,她自然聽得清楚,原本以為燒了練武堂,他心中火氣未消,拿著宮女出氣,這會子進來肯定也沒好臉色,卻不想,他的叫聲渾厚綿長,聲線柔和,好像還帶了絲玩味。
她回過身來,便見搖曳的燈火下,著一身玄色衣袍的三皇子臉上浮著玩世不恭的笑意,一手拿著一把金色折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自己的手,一雙狹長的黑眸微眯著,幾分閑適,幾分魅惑。
若染向前幾步,雙手疊於腰間,給他行了個屈禮,聲音清甜道:“見過殿下,望殿下開恩,準我回一趟相府。”
聽得後一句話,華宇昊微怔,好奇道:“回一趟?如此說來,你還要與家人道個別,再回來受罰?”
“殿下說對了。”若染平靜地回答,站在華宇昊麵前,低著頭,也不看他,燭火在她臉上跳躍,她斂著眼睫,濃睫撲扇,纖長的陰影落於眼瞼,襯得嬌容更加柔美。
“哈哈……”華宇昊仰天大笑,那笑聲清朗豪放,與前兒斥責的冷聲相比,判若倆人,若染微凝了一下眸,抬起頭淡淡地瞧他。
華宇昊瞧她不說話,眼神倒似在看一出令她好奇的戲,忙收了口,斂了笑,清了清嗓道:“四小姐,你可聽說過,哪個罪犯捉住了之後,還可以放他回去與家人道別的?”
若染一笑:“若本國從沒有過,可從本小姐開始破例一回。”
華宇昊見她說得自信,雲淡風輕,不覺擰了眉,上下瞧她,好似她是個怪人一般,爾後才不解道:“我說四小姐,難道你真不懂我朝的法規律令,也不懂一般的家規禮儀?你……你又如何成了趙相爺的女兒?”
太令人奇怪了,她本是梅香樓的歌女,怎麼幾天工夫,她又成了趙相爺之女?而且從趙之嶸的話語中得知,她可是深受相爺寵愛的女兒。看來,趙宰相也是風流,肯定在外養了一個美如天仙的女子。
那日街上一遇,華宇昊就派人去梅香樓打探了含玉的詳細情況,得知她確實來京城尋親,隻是丫環走失才落入梅香樓,但半個多月下來,她除了唱曲,從不陪人喝酒,更沒與哪個男人有所交集,除了他的二哥華宇燁。
華宇昊心想二哥自是看上了這含玉姑娘的才氣與美貌,想著他事事都喜歡與自己爭個高下,又處處維護著太子,幾兄弟一起,從沒給他一個好臉色,對若染便有了更濃的興趣。
正思忖間,若染開口回了,隻是說得真輕巧,一句就拂了他諸多疑問:“殿下,這可是相府家事,恕我不能一一回答。”
華宇昊一頓,沉吟片刻之後好像也鐵了心,眉毛一挑,雙手負於背後,態度堅定了:“你既不說,本皇子自然不會同意你回府道別。”
“好啊,那太子請回吧,若染要安憩了。”若染說完,看也不看他,徑直往床榻處走,那神情絲毫沒有一點要懇求他的意思。
真是特別啊!
昨日瞧她在相府竹苑頗為有趣,今日裝扮成一個丫環不說,還犯了錯,又不怕死,從容不迫地上前頂了罪,眼下,看見他一個皇子不求不饒,不哭不鬧,還施施然前去就寢,這……還真不把他三皇子放眼裏了。
華宇昊頓時有了挫敗感,他手一伸,阻了若染的步子,俊眸微縮,笑得有些痞樣:“四小姐,你不覺得太傲慢了?”
“沒有啊。”若染眸子閃閃著,露出一絲無辜,“殿下既不同意我回府,我何必多廢口舌,說多了還不是討人嫌?瞧殿下也是做事果決之人,我自然不會白費了那力氣,反正也累了,明日聽候你處置吧。”說完,若染打了個哈欠,張開手想伸個懶腰,可手剛剛舉起,瞧見華宇昊訝然地睜大了眼睛,她忙縮了手,正了正歪斜散懶掉了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