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格斯走出家門,想去哈姆投奔外公,可他知道,外公上周到香滕的姨媽家去了,他隻好去香滕。
1830年,法國查理十世簽署了一項詔書,實際上是廢除了憲法。人們忍無可忍,紛紛走上街頭示威遊行,整個巴黎沸騰起來了,法蘭西再也不能平靜了。街頭巷尾到處都是街壘,流血戰鬥進行了整整一周。成百上千的英雄們的犧牲,最終推翻了複辟王朝。
巴黎在歡呼。整個文明的歐洲在歡呼。但是,歡呼很快變成了失望。勝利的人們受騙了,資產階級巧施詭計,騙過了人民。人民得到的不是政治自由和社會自由,而是新的鎖鏈;不是共和國,而是新的國王。貴族專製政體讓位給了大銀行家專製政體。無怪乎路易·菲力普登基後狂妄地說:“從此以後,銀行家將來統治國家。”一個資產階級殘酷剝削工人階級的時代發展到了新的階段。
資產階級殘酷地壓榨工人,工人們得到的工錢隻能勉強糊口,根本不能養活一家人。資本家掠奪了工人創造的大部分財富,過著豪華奢侈的生活,卻要工人們把希望寄托在上帝身上。因此,工人們砸毀機器,反抗暴亂的事時有發生。而資產階級對工人階級的反抗又采取了最嚴厲的形式,他們動用了大批警察,不許工人集會遊行,不許出版刊物,隻要發現工人們有“不良的”言行,就把他們投入監獄。
因此,在這樣一個動蕩不安的年代,黑夜出去的恩格斯是多麼讓家裏人擔心啊!
恩格斯經過許多辛苦終於找到了外公。外公早知道他的事了。
三天之後,祖孫倆人坐著馬車沿萊茵河岸返回巴門。
“我真的必須回家嗎?”恩格斯問,“真的一定得回去?”
外公拉著他的手:“別害怕,我已經發了一封快信。我和你在一起,直到這場風波平息為止。”
“父親不需要我,我隻會使他生氣,使他不滿。”
“你真是個傻孩子,恰恰是你父親愛你。他看中了你,讓你做他的繼承人呢!”
“我不想做工廠主,不想當商人,外公!我不想做父親、叔叔以及他們的朋友那樣的人。他們都有一本記著數字的賬本,盡是些資產和負債的數字。這些數字就是他們的法則,他們是根據這些法則興旺發達或破產的。這些法則迫使他們讓小孩在廠裏幹活,迫使他們去說謊和搞虛情假意的事情,閉眼不看專製獨裁和不公正的現實。”
“恩格斯,每種職業都有它必不可少的一套做法和法則,你要成為一個行家,就不得違反這些法則。”
兩個人都默默無言。
經過一片大森林、草地和廣闊的原野。接著是狹窄的田間小路,路旁一個貧窮的村莊,農民們的草房子搖搖欲墜。一個像恩格斯一樣大的孩子扶著一張犁,犁上套著的不是牛,而是他的父母和兄弟姐妹。外公和外孫看見這種情景,都同樣為此而感到震驚。馬車又繼續前行,在樹林的一塊綠地上,恰好一群老爺和太太們在吃野餐。
“上帝知道塵世間發生的事情嗎,外公?他願意這樣嗎?”
外公避開了恩格斯的眼睛。“有的事情上帝知道,有的事情上帝不知道。”他斷斷續續,又像自言自語地說道,“世事茫茫,像大海的波濤一樣變幻莫測。但是在海的深處是寧靜的。作為一個整體,海是始終不變的,這就是活生生的人類世界。當然,兩者是彼此相輔相成的,變和不變,不完整和完整,就是這種矛盾在撕裂著我們的心靈,而隻有堅信上帝,我們才能經得住這種撕裂。”
“那我們不應當去消除這種矛盾嗎?”
“人的力量太薄弱了,沒法做到這一點,恩格斯,我們不得不和它打交道,有可能成功,也可能與它們同歸於盡。你還需要學習,我的孩子,還要學習!曆史上重要的思想家的許多知識、經驗、記錄和思想,都屬於你要學習的東西之列。”
外公開始講述古希臘羅馬的人物,那些人被稱之為真理之友,在古希臘備受尊敬。他們是泰勒斯·阿那克薩哥拉、蘇格拉底、柏拉圖、亞裏士多德……外公接著談了偉大的啟蒙者,人道主義者布魯諾和笛卡兒、萊布尼茨、斯賓諾沙和康德。
恩格斯聚精會神地聽著,他的眼前展現出一個新的世界。他忽然覺得,自己迄今孜孜以求的東西,關於偉大行為的夢想以及探求上帝意誌的嚐試,都是天真可笑的,是非常幼稚的。一個沒有知識的人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他能幹什麼呢?“我要成為像你這樣的人,外公。”恩格斯激動地說,“我要像你一樣地懂得一切,學會一切和了解一切。”
外公微笑著,他對眼睛裏閃爍著渴望新生活的恩格斯說:“我要和你父親談談你的未來,我的孩子,相信我吧。”
他們平安地到了家,兄弟姐妹們熱烈地歡迎他們和他們擁抱。母親沒有說話,流著淚,熱烈地、緊緊地擁抱了恩格斯,父親卻臉色陰沉,一言不發。
在外公的安排下,恩格斯將去愛北菲特中學學習。父親本來是不同意恩格斯去的。他認為到愛北菲特中學學習文科,這不是成為富商的途徑,對恩格斯繼承他的事業不利。特別是,他認為中學校長漢奇克是一位自由的思想家、路德教徒、學者……他擔心恩格斯會離他的希望越來越遠。但是在外公和母親的一再堅持之下,父親還是同意了。
恩格斯對到埃爾伯費爾德的愛北菲特中學學習非常高興,他可以離開家,離開父親,在那寄宿讀書。不過還必須要通過考試才行。
恩格斯以火一樣的熱情投入了學習。他利用夏天和假期的時間提高自己的拉丁文和希臘文水平。當10月份考試時,他順利地通過了。而且考試成績達到六年級水平,直接跳了一個年級。
1834年10月15日,他還不到14歲,就戴上了文科中學六年級學生的帽子,他覺得自己已長大成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