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月當空。柳阿婆家的院子裏，桌上有一大瓶杜鵑花，仍然是蘇貞陪著何美華到山坡上采來的。花的周圍點著一圈三十四支紅蠟燭，象征著美華和繼業在嘉陵江邊私定終身的三十四個年頭。這是何美華的設計，她想過，當年私定終身，是因為繼業要去北京上大學，並非那時候就要結婚。真正的挫折是布置好了新房的那一年……然而今天不是為了懷念挫折，所以還是點三十四支紅燭才好。這種設計思想她對誰也沒說，不過，點燃紅燭的時候張繼業數了一遍，心裏也能明白吧。
當年這個“非血緣家庭”的成員到齊了。還多了潘玉玲，葉淑珍，嚴立功。一共八人，排場不大。然而，這卻是一次很難得的大團圓啊！要講人生遭遇，他們哪一個沒經曆幾番磨難，幾番歡樂？今晚，月光溫柔如水，大家或立或坐，傾訴衷腸，親切自然，歡喜之中又帶著幾分凝重，幾分感歎。
婚禮就在這親切交談中開始了。嚴立功左顧右盼，覺得隻有他自己當司儀最合適，就說，“今天忙裏偷閑，舉行個閃電式的婚禮吧。我敢斷定，今後還是忙個不停--這也是咱們航天人的一份光榮。好啦，請主婚人登場。”
譚鐵矛當仁不讓，“我和柳阿婆是主婚人。請嚴總當司儀。”
“從命。”嚴立功有板有眼地宣布，“一萬年太久，隻爭朝夕。現在婚禮正式開始！雙方家長就座。主婚人就座。”
大家鼓掌。潘玉玲拉著葉淑珍坐在椅子上，譚老和阿婆坐在板凳上。
“新郎新娘給母親三鞠躬！”
張繼業拉著何美華給兩位母親鞠躬，四人眼中淚光閃閃。
“給主婚人三鞠躬！”
剛鞠一躬，柳阿婆就坐不住了，起身把新人拉住，說起了四川話，“夠嘍！三鞠躬我消受不起。我來講兩句好話：鞠一個躬，你們明年就抱一個胖娃娃！計劃生育噻，鞠躬多嘍，娃兒也生得多，政策就不對頭嘍。”
大家笑著為柳阿婆風趣的講話使勁兒鼓掌。
新郎新娘互相鞠躬之後，嚴立功把蘇貞拉到身邊，“給大哥大嫂鞠躬！”
新人剛要鞠躬，蘇貞先叫起來，“不敢當！你們是我的二哥二嫂。”上去把何美華抱住。
“這可是個難題兒，究竟誰是誰的嫂子呢？”嚴總繼續當司儀，“現在請雙方家長講話。”
“這也是個難題兒，”葉淑珍說，“我們老姐倆都是美華的母親。美華，你爺爺臨終的時候有兩條心願：一個是讓你們倆結婚成家，今天實現了。另一個是你父親的那座萬戶雕像，要保存好。”
潘玉玲把話接過來，“美華，萬戶像是你父親親手雕刻的，飛天，是他的誌願。繼業，你的名字為什麼叫繼業？你的生身父母是烈士，養父是愛國科學家，你要繼承父輩的事業。”
“媽媽，我和美華已經商量好了，把萬戶雕像送到北京的航天博物館去。”張繼業猶豫了一下，看看譚老，才說，“這也是公開的秘密啦：我們下一步的科研課題，就是要發射中國的載人宇宙飛船。”
“請主婚人講話！”
譚老笑了，“我這輩子一開會就講話，今天改革啦，咱們一起唱個歌吧。”
在譚老帶領下，大家唱起了一支他喜愛的老歌。歌聲在山間回蕩：
革命人永遠年輕，
他好比大鬆樹冬夏長青！
它不怕風吹雨打，
也不怕天寒地凍。
它不搖，也不動，
永遠屹立在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