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入宮(2 / 2)

京城,從來都隻曾在夢裏出現過的字眼,現在卻近在眼前。可一旦身處其中,又發現好似海市蜃樓。

那堂皇的宮殿威嚴聳立,冷峻之氣直逼人心;那喧囂熙攘的人群不間斷在身邊環繞,卻隻是轟鳴渾濁一片,聽不出頻率,也辨不明方向。

過於光彩耀目的存在,總讓人產生不真實感。一瞬間,玉雅的滿心期待竟化作空落落的迷茫。她隻能一步一挨,拖著累到失去知覺的雙腿慢慢往前挪。

然而,像所有被命運眷顧的女子那樣,玉雅尚未確切品嚐到愁苦的滋味,就要準備迎接華麗麗的生命轉折了。

一張貼在牆頭的告示,一群簇擁在告示前的百姓,一陣七嘴八舌熱烈的議論,拉扯著玉雅走到了命運之門的跟前。

“皇宮……珍寶司……女監……”她來不及細讀告示的具體內容,單憑這幾個誘人的字眼,就匆匆做下決定,於一旁幾案上的文書內簽字畫押,草草把自己交給了那幾個貼著城牆站定的武夫。

幾案前坐定的是一個低等掌侍,手中的毛筆被他高高翹起,斜著的眼睛不停在玉雅身上來回掃視,尖細的嗓音像是要把所有人的耳朵揪起來,“我說要你了嗎?也不看看自己什麼德行,就跑來胡畫亂寫。”

臨了,還不忘啐上一口:“下人就是沒規矩!”

玉雅一聽這話,頓時急了,死死拽住細嗓掌侍的衣袖,“求您了大爺,留下我吧,我什麼活兒都能幹……”

“去去去,髒手弄壞了本官的衣裳,不得好死!”說著一把推開玉雅。

但就在此時,或許是他才看清玉雅精致的麵龐和玲瓏的身軀,或許是他在碰觸玉雅的一刻感受到了光潔柔軟的肌膚,細嗓掌事突然定在那裏。

幾個武夫吵吵著要將玉雅押走,卻被掌侍喝住,“留下吧,反正也畫押了。宮裏的油墨紙張那也是花錢的!”

欣欣然,玉雅快速登上了宮裏一早備下的馬車,卻不想早有幾位年齡相仿的女子在此等候。還沒來得及消化的情緒被生生咽下,她低下頭,時不時偷瞄身旁幾個同樣嬌俏柔順的少女。

不似從來在村莊裏,論模樣沒有人能與她爭;乍到京城,在一架小小的馬車之內,玉雅的容貌就好像失了顏色。

再後來,她記不得是怎樣坐著馬車,叮叮當當又搖搖晃晃地穿過紫禁城的大門。下了馬車,玉雅不敢側目,不敢出聲,隻跟著這一路蕭蕭瑟瑟的身影碎步向前。

此時此刻,偌大的皇宮已被沉沉暮色籠罩。一行人曲折逶迤,一級級踏過宮裏斑駁冰冷的石階,漸行至宮牆深處。

“停!”細嗓掌侍一聲吆喝,像利劍一樣劃破了玉雅混亂的思緒,以及自認不堪的情緒。

懵懂間,玉雅抬起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座三丈高的大院門,院門兩側立著八根朱紅色的大圓柱,頂上則是金黃色的琉璃瓦,梁上還有精細的雙排木質雕刻。這一切仿佛都在昭告這個地方非同一般的身份。

玉雅將視線移至院門正中,隻見牌匾上赫然寫著三個鎏金大字——“珍寶司”。玉雅從身旁那些姑娘的臉上察覺到一絲抑製不住的雀躍,她也跟著高興起來。

入院,玉雅緩緩走過拱形小石橋,潺潺溪水從腳底流過,零星的花瓣綴在其中。角落有一襲尚且闌珊的春花,她們在料峭寒意中驀然開出一帛孤冷。

玉雅正顧自看得仔細,眼前忽地就飄來一抹輕柔氤氳的黑,那一抹在此後的日子都跟她緊密相連的黑。

這黑,屬於一個女人——蒼陵,珍寶司的最高權力者,統領大掌侍。她就像一尊靜默的雕像,冷若冰霜,寒氣逼人。雖是一襲黑衣蔽體,但周身仿佛隨時都要迸發出電光火石。